隨着程子諾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杜瑾年雙手握緊了輪椅扶手,心跳漸漸失去節奏。

    子諾,難道這是註定的麼?

    我千方百計躲着你,爲的就是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這副狼狽的殘疾樣子。

    可是,你還是要看到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想讓你傷心。

    對不起......

    杜瑾年彷彿聽到自己的心在滴血,窒息似的疼。

    猝不及防地,秦夏至從杜瑾年對面飛速奔向程子諾,“小姐姐,謝謝你撿到了我哥哥的手機!”

    杜瑾年明白秦夏至是在給他機會離開,於是,他立即按下輪椅上的按鈕,匆匆離開了藥店。

    程子諾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對着秦夏至笑容溫暖,“秦夏至,這麼巧,我們居然在這裏碰見。”

    說完,她把杜瑾年的手機還給了秦夏至。

    秦夏至故作鎮定地從程子諾手中接過手機,然後再次向程子諾表示感謝,“小姐姐,真是謝謝你哦。”

    程子諾擺擺手,“不客氣。你哥哥已經出去了,你快去追他吧。”

    “小姐姐再見!”

    秦夏至向程子諾道完別,慌忙轉身朝門口跑去......

    程子諾站在原地,臉色沉了下來。

    她覺得奇怪:爲什麼我撿到了那個坐輪椅的男人的手機,那個男人卻不回頭?反而是他的妹妹幫他來拿手機,他趁機離開?還有就是,爲何那個男人的背影看起來那麼像瑾年?難道又是我的錯覺麼?

    秦夏至回到車上長長舒了口氣。

    剛纔真的好險。

    只差一點程子諾就會發現杜瑾年,幸虧她反應及時,幫杜瑾年躲了過去。

    杜瑾年坐在秦夏至的身旁一言不發,他的俊顏陷在陰影裏,愁雲密佈般。

    秦夏至還以爲杜瑾年是在擔心自己剛剛有沒有被程子諾認出來,她安慰道,“哥哥,你放心,子諾姐並不知道是你。”

    杜瑾年脣邊劃過一抹淡淡的苦澀,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低沉,“夏至,我不是在擔心自己剛剛有沒有被子諾認出來,我只是悲哀子諾當時就在我身後,我卻不能回頭看她一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避開她,把我對她的思念繼續隱藏在心底。”

    秦夏至被杜瑾年這番話觸動到,她的心絲絲縷縷地疼起來,“哥哥,就像你曾經說過的,子諾姐已經有了新的生活,既然如此,誰都沒有權利再去打擾她。所以,就讓她一直快樂下去吧。只要她過得好,你也就沒有遺憾了,不是麼?”

    杜瑾年凝視秦夏至,眼神變得溫柔,“夏至,你長大了,都會安慰人了,不過,你說的是實話。被你這麼一說,我心裏倒是好受了不少。”

    秦夏至握住杜瑾年的手,清澈的目光里布滿深情,“哥哥,你也要快樂。人快樂是一天,不快樂也是一天,既然都是過,那麼爲什麼不快樂地過?至少快樂還是我們賺了,對不對?我相信你的雙腿能治好的,你更要相信自己,好嗎?”

    望着秦夏至一臉真誠的模樣,杜瑾年的心裏有暖流涌動。

    這或許就是天意吧。

    秦松平雖然爲人狠毒,但他拋棄的女兒卻是這麼善良。

    如果不是因爲秦松平,杜瑾年也不會跌落懸崖導致雙腿殘疾。

    他從未料想到,秦松平的父親有一天會救了他,然後秦松平的女兒又對他悉心照料。

    秦寶財和秦夏至爺孫倆給他的,全是冬日暖陽般的關懷,讓他在黑暗的低谷中看到一縷希望的光,就着這縷光,他得以繼續勇敢地走下去。

    短暫的沉默後,杜瑾年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秦夏至,嘴角漾起柔和的笑意,“夏至,你是個好女孩。我很開心遇到你。”

    “哥哥,沒有你,我和爺爺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過上超過溫飽的生活。哥哥你就是我的幸運之神。”

    秦夏至對杜瑾年感激不盡,由於想到了自己和爺爺過去的艱苦生活,再對比如今的幸福生活,她感觸太多,滾燙的淚簌簌滑落。

    假如沒有杜瑾年盡心盡責地教她彈鋼琴,分析她的缺點在哪裏,如何避免,以及怎樣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最大,她根本就沒有機會代表學校去參加鋼琴比賽贏得冠軍。

    假如沒有杜瑾年,她也不會有機會和著名舞蹈演員莊曉研同臺演出。自從演出結束,她一路上接到好多想跟她合作的人打來的電話。她很開心她以後可以讓爺爺過上更好的生活,爺爺不用再那麼辛苦地外出打漁,去市場上賣魚。

    實際上,秦夏至除了對杜瑾年有感激,還有愧疚。

    她的父親把杜瑾年害成了殘疾,繼而造成杜瑾年不能和自己深愛的人在一起,餘生都要在孤獨中度過。

    所以,他們秦家虧欠杜瑾年太多,這輩子恐怕都還不完。

    杜瑾年伸手輕輕拍了拍秦夏至的肩膀,語重心長,“夏至,你有天賦,也很努力,我只是給你指明瞭一個方向,路還是你自己走出來的。”

    秦夏至握緊了杜瑾年的手,聲音沙啞,“哥哥,沒有你,或許我連方向都沒有。”

    是以,她更加堅定了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的信念。她要陪着杜瑾年一起孤獨,等杜瑾年老了,她就去照顧杜瑾年。

    週末的時候,杜瑾年和秦夏至已經回到加美小漁村。

    秦夏至陪杜瑾年在海邊看日落,海天相接,泛着金紅色的光芒,美得不像話。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驀地,秦夏至如此感慨。

    杜瑾年聽出秦夏至的傷感,他從容迴應,“但它在我們的生命裏存在過,你記住了它的美,那它就是永恆。”

    就像他和程子諾的感情,雖然短暫,但刻骨銘心,於他而言,就是永恆。

    暮色漸濃,風勢漸猛,杜瑾年見秦夏至只穿了一件薄款針織衫,他果斷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遞給秦夏至,“夏至,天冷了,你穿得太少,把我外套披上,別感冒了。”

    “哥哥,我不冷,你快穿着。”

    秦夏至更擔憂杜瑾年的身體,她趕忙把外套還給了杜瑾年。

    “穿着吧,你是個女孩子,體質不比男人。”

    杜瑾年硬是把外套披在了秦夏至的身上,也幸虧他胳膊長,秦夏至長得嬌小,他能夠得到秦夏至的肩膀。

    秦夏至臉頰不由一燙,一股濃濃的暖意將她包圍,她甚至能聞到杜瑾年外套上的迪奧曠野香水的味道。

    “哥哥,那我推你回去。”

    秦夏至不再拒絕,她向上攏了攏杜瑾年的外套,將自己裹得更緊,隨後推着輪椅上的杜瑾年準備往回走。

    驀地,一道洪亮的聲線越過風聲響徹天際,“瑾年,你別走!”

    杜瑾年愕然地回頭——居然是程子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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