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善好不容易控制好情緒，注意力全都被客廳裏的聲音吸引住了。裏面那位叫趙大的人嗓音最大，也是他的話最多。雖然一開始他就說長話短說，但是後來基本上說的都是跑偏的廢話，不足說道。
除了趙大就是柳氏的爹最爲活躍。柳氏的爹名字叫做柳前，楊善沒見過，但是因爲柳氏的原因，對這人沒什麼好感。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附和着這兩人，而楊老太爺除了從進門說了那句節哀的話，進客廳之後就沒開過口。
這些人說來道去都是圍着楊慶年打轉，趙老大是出頭鳥，負責說話。但是這位出頭鳥不太稱職，總是跑題，而柳前總是能三言兩語的就能將話題繞回來。
說了一些廢話之後，趙大才終於將話題從楊慶年身上繞開，問了一句：“我們這村子說大不大，可是說小也有十幾戶人家。楊老弟走的突然唉既然楊老弟生前沒有屬意的村長人選，我們就推選一位出來吧。”
趙老大這話說完，只有柳前說了句：“是啊，我們推選一位村長吧。”
其他人都沒有作聲。
聽他們說這話，楊善與楊慧對視一眼，楊善問：“村長需要推選嗎”
楊慧搖搖頭，一臉莫名其妙：“咱們村歷代的村長都姓楊，推選什麼”
這個時候的村長比起改革開放之後的村長相差簡直十萬八千里，一開始楊善不知道楊慶年做什麼的，後來偶爾發現楊慶年並不只是保佑一方平安，還會彈壓村民，在朝廷徵收田地那會子，楊慶年甚至化身爲欺鄉霸市的惡吏。
楊善發現之後並不能接受，後來與楊慧熟了之後與楊慧說了這件事。楊慧聽了之後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楊善：“這有什麼不對”
說不通楊善也就不說了，後來一想這裏是封建社會，政治結構與未來迥然不同，這麼自己一番開解也就漸漸的強迫自己平常心對待了。
正如這種完全不講理的處事方式，楊家莊甚至楊善知道的一些村子裏，下一任村長向來都不是自主選出來的，要是老子去了就由兒子當，沒有兒子才輪得到“其他人”。這“其他人”不是上一任村長的親戚也是由宗祠裏的人認可的。
楊慧這麼一說，楊善更是莫名其妙，要說村長必須姓楊，楊家莊裏姓楊的人家也有七八戶，大家繞着幾個彎都是沾親帶故的關係，這麼就輪到這些外姓人來推選村長了要知道楊家莊的祠堂可不會給這些外姓人進去的。宗祠還在的一天，這楊家莊就還是姓楊的主事。
楊善越想越覺得不對，推了推楊慧說：“慧姐，你去看看來的人裏面有沒有楊家人，我只看見老太爺這麼一位楊姓的。”
楊慧聽了輕手輕腳的就向客廳走去，在門口看了兩眼就回來了，皺着眉頭說：“今天這事有古怪，等會他們走了我們好好問問。”
裏面沉默了許久，楊緒北的聲音傳來：“衆位也是知道楊家莊的習慣，其他的我就不再多說。今日已經不早，諸位請回，要是有什麼事我們明日再議。”楊緒北說話不疾不徐，這位大哥哥向來沉穩，楊善聽他說這話也放心了些。
楊慶年故去，楊饌還是個孩子，這時候楊善家由楊緒北出面最是妥帖的。
楊緒北說完，過來的一羣人都沒有說話。楊緒北這時候也不管他們，走到楊老太爺面前，提高了嗓音道：“老太爺，我大伯去的突然，家裏什麼準備都沒有，大娘和弟弟妹妹六神無主。我們要商量一下後事，老太爺你們有什麼事明兒個再來您看行嗎”
老太爺耳朵有些不好使，楊緒北說了兩遍他才聽明白。雖然楊善他們在外面沒聽到老太爺的回答，可是沒一會里面的人都魚貫而出。
等到人都走了，楊慧與楊善兩人迎上去，兩人倒是默契，一人一句的配合着將剛纔的事情又理了一遍，依舊沒有看出來什麼不對勁。
不等楊善再想，黃氏與谷氏、楊緒北一起討論起來楊慶年的後事，二叔纔去沒多久，黃氏決定一切都按二叔的去辦。不過倒是有兩個問題，這棺材與壽衣家裏並沒有備，棺材還好些，可以將老太太的棺材板子拿出來先用着，只是壽衣怕要連夜趕出來。
“我們緊些時間，明日晌午就該趕出來了。”楊慧到底針線功夫了得，一口就應了下來。
“今晚我和楊饌守夜，明日一早我們就去報喪。楊善你今晚也不能睡，和你嬸子、慧姐一起趕製壽衣。大娘您和菁子先去休息吧，這幾天來的人肯定多，明兒一早就讓菁子陪您備酒菜，菁子打打下手還是可以的，家裏還缺什麼東西您說，明早我們也要去一趟鎮上，順便帶回來。奶奶那您不用擔心，家裏有小鎮娘照顧着呢。”楊緒北一一吩咐下來，將事情安排的妥當。
谷氏今晚本來就沒準備睡覺，連針線都帶過來了，聽到楊緒北一陣安排自然沒什麼意見，可是沒一會就看出來不對勁，問：“怎麼不見你三叔一家”
在這裏的人哪個不是心知肚明，只是沒一點破而已。谷氏現在這麼一嗓子，大家想裝傻都不行。
黃氏紅着眼，再說話卻是沒了往日橫衝直撞的語氣，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本來就不指望他們。”楊善看着黃氏，黃氏面容憔悴了許多，一雙眼睛幾乎腫的看不出來原來的樣子。
楊善上前抱住黃氏，輕聲的說了句：“娘，您還有我們呢”
楊饌也是上前抱住黃氏，姐弟倆難得的黏着黃氏。
黃氏這一刻百感交集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又是哭聲。摟了摟兩個孩子放開，對這谷氏一家點點頭，雖然沒說話，但是感激之意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