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嚼喇嗓子的窩頭,一邊埋怨自己最近怎麼也不生病了。感冒頭疼拉肚子沒用,最好是發燒,能趟在牀上賺碗掛麪喫喫,甚至運氣好了還可能混個糖水罐頭。一想到這裏,腦子裏就像聽見了”巴普洛夫的哨聲“,口水不自覺的翻涌,窩頭也沒有了最開始的酸澀了。

    我填飽肚子着急往村北老街跑,因爲老街就要放電影,還是寬熒幕的。看電影多了就總結出經驗了,窄銀幕的是打仗片,寬熒幕的是武打片。雖然地雷戰、地道戰、鐵道游擊隊等非常的精彩百看不厭,但是我還是更喜歡看武打片,因爲可以練幾個招式學幾個名字,以備我們下次打仗時用得上。

    佔坡、佳佳和超超一定早去佔地方去了,這幾個傢伙能餓一頓也絕不捨一場電影。瑞豐是不行的,瑞豐白白細細的膽子還沒有一個女孩子大,天一黑就窩在家裏不敢露頭了。

    我雖然敢一個人往老街跑,但是也是咬牙硬撐的,到了衚衕深處暗黑的地方,不由的覺得後背陰森森的寒氣直冒,總覺的有什麼東西在後面追。白天各個熟悉的牆角門樓樹杈,到了夜裏突然就生出了頭角爪牙一般,齜牙咧嘴猙獰恐怖,你快它快你慢它慢,你總想回頭又不敢回頭,夾起屁股慌慌忙忙的向人多光亮處跑,到了那之後回頭狠狠瞪黑暗處兩眼,算是報了害怕的仇。

    我到了時佳佳和超超果然早到了,已經佔好了地方不遠不近正是看露天電影的最佳距離。看露天電影太遠了看的不真切,太近了又昂的脖子疼,中間靠前視聽俱佳算是”vip“座,只不過座是半個磚頭。我問佳佳老街誰死了,佳佳搖頭不知道,我們不關心誰死了,只盼着天天能有電影看。當時北方的農村風俗是有老人去世了就放場電影,有的放一場,有的放三場五場,看日子的合適與否和個人的家庭條件。那會還流傳着一個笑話,有不懂事的小毛孩子,看一排曬太陽的老頭過去數電影”一場,兩場,三場“,氣的老頭們把柺棍都給扔了出去。

    這次放的又是鷹爪鐵布衫,雖然看了好幾遍了,但是這個電影太好看,總看總不厭,我們幾個一邊看還一邊練,想象着自己也能成爲一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英雄。

    來的時候緊張害怕,回去就不會了。因爲電影散場一起回家,前前後後都是人,有說有笑熱鬧的很,有的還拿着家裏唯一的家用電器手電筒,那衚衕又重新熟悉和親切起來。回到家,躺倒被窩裏還回味着電影裏的鏡頭,那一招一式,那快意恩仇,回味着回味着就呼呼睡着了。

    “鐺鐺鐺鐺”,老鄭又敲響了學校的破鐵鐘,我有必要介紹一下老鄭。老鄭不是我們村的,是個外地人,是哪裏的和怎麼來的我都不知道。老鄭在學校負責敲鐘和做飯,有可能是管做飯的原因吧,老鄭比一般人胖,圓頭圓腦還油膩膩的,透着中年人特有的精明。老鄭不怎麼招人喜歡,但是老鄭有一個別人沒有的而且還特別吸引人的優點,那就是會講故事。他故事確實講的非常好,聲情並茂跌宕起伏還扣人心絃,絕對是一個被敲鐘和做飯耽誤了的評書家。不過聽他講故事是有代價的,需要把老鄭那屋那個沒良心的水缸挑滿水他纔開腔。由於想聽故事的人太多,有的想挑還輪不着那,所以老鄭那個沒良心的水缸總是滿滿的要溢出來,遠遠的能照人的影子。老鄭本就長相滑稽,又不缺人給挑水,所以什麼時候的老鄭也是心滿意足笑眯眯的。

    說到老鄭就一定要說一說看門大爺老呂,假如說誰脾氣不好“一點就着”,那你是沒見過老呂。老呂不是“一點就着”,,老呂是“不點就着”,因爲他會“自爆”。中國人講究“相由心生”,我認爲是很有道理的,因爲老呂那樣子就是眉頭緊鎖怒目圓睜,開口響了聲霹靂,走路砸地上倆坑,活脫脫廟裏的金剛一尊。要問學生們怕他不怕這麼說吧這個學校裏要是籃球樁子能跑,早被老呂給嚇跑了。被老呂兇過的人有學生、學生家長,老師、老師家長,主任、主任家長,連同校長,以及從學校門口路過不明真相的羣衆。

    內勤的老鄭是再着急也不着急,看門的老呂是再不該着急的也得着點急。好的是學校領導安排的妥當,要是倆人調換一下,這小學非亂了套不可。很可能是老鄭開着門子睡大覺,老呂早把樹杈上的破鐵鐘給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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