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總是很短,短的讓人來不及察覺與品味,我家的院子裏的梧桐樹就已生滿了大象耳朵一樣的葉子,隨風搖曳“嘩嘩”作響,陽光變成了精靈,在綠油油的葉子上翻騰跳躍。一朵朵粉白粉白的梧桐花綻放在枝頭,惹得甜香滿院。遠遠的看上去,梧桐樹好像把自己打扮成了一支碩大的棉花糖,漸漸地開始有了夏的味道。

    我家這顆梧桐樹應該比我來的早,因爲從我記事起,它就高聳入雲遮天蔽日亭亭如華蓋了。可惜的是劉備家的樹長在門口,我家的長在了茅廁,結果劉備成了皇帝,我成了我好像什麼都沒有成。可見“風水”這東西的重要性,不過話又說回來,“風水”這東西我不懂,還有我也不信。

    一樹繁花滿園香時夏天就真正的到了,一朵兩朵三四朵,五朵六朵七八朵;千朵萬朵無數朵,遙看玉簪滿地雪。我照葫蘆畫個瓢敬請見諒。當時的我們看到這一地“雪”時可能,可能現在的孩子理解不了,我們會一個個撿起來,千萬不要誤會,我們可不是爲了保護環境和學“黛玉葬花”,純粹的自私自利,因爲新掉下來的梧桐花是甜的。不過這種甜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香甜美味的甜,是臭甜臭甜的甜,因爲梧桐花有股子特殊的怪味。但甜又太誘人,我們就吸一下呸一下,以爲可以吸到甜而呸出臭。大人們討厭看到我們這麼寒酸的樣子,嚇唬我們說這花有毒,害的我們後來出來進去,看到滿地泛着甜味的梧桐花咂嘴可惜。

    梧桐花只是過客,真正能享受的美味是榆錢和槐花。“榆錢”科普一下啊,因其外形圓薄如古錢幣而得名,又有“餘錢”的意思,爲圖個吉利,房前屋後種的到處都是,喫起來脆甜可口綿軟清香,據說還有健脾和胃安神助眠和止咳化痰的功效。

    大人喫都是和着面,蒸成“榆錢窩頭”。我們就不一樣了,我們用老祖宗最原始的方法,學着他們騎在書上捋着喫。

    “榆錢”喫的多,尋常普遍數不清次數,“槐花”可就不一樣了。我家周圍好大一片,只有一棵槐樹,還長在我家房後的房後的坑邊。瘦瘦斜斜的像個上了年紀的乾枯老頭,每年到四、五月份開花的時候,隔着一排房子一條衚衕半個坑那麼遠,我都能聞到槐花那獨特的香氣。那種香,與衆不同,脫俗淡然雅緻又沁人心脾,恰如一位眉清目秀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擦肩而過,無聲無息卻攝人心魄。

    由於家周圍槐樹少,所以喫的就少,還常有不懂事的大人扒在樹上偷嘴,我們又惹不起,只好圍在樹下伸長脖子,虔誠的祝願他不小心摔下來。喫的少記憶就深,深到至今依然念念不忘

    說到喫的少記憶深,那麼我還有一件記憶深難以忘懷的事。那個年代小時候的我們你要懂,全村也沒有幾個經濟條件好的,鳳毛麟角的幾個都有非常大的知名度,而且有統一的名號“萬元戶”。那麼“萬元戶”是個什麼概念哪當時一公斤糧食2毛錢,肉價一斤8毛錢,走親戚看朋友頂多花上2塊錢,壓歲錢是一毛、兩毛,我娘怕我長的慢還長期不給。我爹那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什麼時候過年時,家裏能有滿滿一茶缸子肉敞開了喫。現在覺的不可思議,不過這個念頭當時也有點癡心妄想。

    這個難以忘懷的事是這樣的,那天我和小馮在衚衕口街邊玩,我雖然不喜歡小馮但是一個衚衕口的鄰居還是難免相處的。我清楚地記得,小馮喫着一個蘋果,我當時啃着一塊窩頭,我倆一邊喫一邊閒扯,突然小馮把吃了還有一多半的蘋果隔着馬路就扔了出去,那個蘋果是轉圈喫的,也就是說只吃了外面一層,蘋果的一少半。我眼看着那個美味香甜的多半個蘋果,劃了一條優美的弧線落進了垃圾堆,心裏不由自主的就對那個位置,進行了標註。

    現在這麼大的人了不好意思承認,但是當時我肯定這麼想過,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偷摸撿起那個蘋果,啃它個乾乾淨淨,啃到只剩酸澀的可能有毒的核。要不然不會記得這麼清楚,“剩下的多半個的蘋果、優美的弧線、垃圾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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