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80邊兒 >六十 世界上最破的車子
    我耷拉着腦袋往家走,將到家而未到家時我下了決定,不給家人說這件事情,我決定自己嚥下這個祕密。儘管這個祕密又硬又硌的讓人難受,但是我還是決定自己獨自“享用”。其實這樣的決定很簡單,就是因爲我不想看到我爹我娘犯愁的樣子,而且我認爲和他們說了,對這事也還是於事無補。

    晚上我正啃着乾硬的饅頭呢,我小舅舅來了,我那人高馬大的小舅舅推着一輛塊頭也不小的車子進來了。院子裏光線昏暗,我看不清我小舅舅的臉和那車子的成色。

    我小舅舅顯然是喝了酒的,有股子老天爺第一他第二的勁頭。我一向對他不怎麼感冒,因爲他不但說話結巴,還不靠譜,他那種不靠譜,就是他拿着個耳朵勺,就敢說那是金箍棒的不靠譜。但此時他給我推輛車子來,我不由的一改往日的嘴臉,就顯得淺薄起來了。我小舅舅一看我今天態度這麼謙恭,那話就不能聽了。大意就是“外甥你說你需要什麼吧別說個自行車,就是要個飛機大炮坦克車,舅舅都能給你弄來”,嚇的我趕緊躲進屋裏,再不敢出來。我爹和我娘看在那車子的面子上,不好送客,就陪着他寒暄了好一陣子。看這話實在是說的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小舅舅起身出門,臨走時還衝我喊一嗓子,“外甥,有事你說話”。嚇得我趕緊往被窩裏鑽了鑽,捂住頭假裝睡着。

    我這人也算是個聰明人,我改變不了外因,我就想着法改變內因。我躺在牀上,勸解自己,今天應該是看錯了,那車子鏈盒像我車子的鏈盒,但是隻是鏈盒像,不能說明什麼。那車子軲轆像我車子的軲轆,但是軲轆都是圓的。那車座子像,可是在那人的屁股底下,我應該是沒看清楚。那車蹬子、車把像,是因爲自行車都長的很像,一定是我看錯了,絕對是我看錯了起。這麼一開導我自己,我的心情好多了,舒暢的都想吹口哨,臉也跟着心情好了,好像還有淡淡的笑。多年之後我才知道,我這本領不牛皮,魯迅管它叫“阿q精神”。

    心情好睡眠就好,醒的自然就早。天剛矇矇亮,我就跳出我的被窩,我迫不及待的要去院裏看的第三輛車子。在看不太清的天色下,我看清楚了那東西,那東西斜倚在我家看牆邊上,哪哪都是油污滋泥,破爛不堪的不成樣子,破爛的不太好說它是輛車子。這麼說吧,你要是在街上看見有人騎它,那麼它是一輛車子,如果你在收廢品那看見它,它絕對就是一堆破爛。我腦子裏彈出一句罵人的話,那話四處找我小舅舅,我咬緊牙冠不放它出來。

    我娘已經把飯做好,放到院裏的小方桌上,我慢慢慢慢的喫,想着如何拒絕我舅舅的“好意”。我娘顯然看出我的心事,開始數落我丟車子的歷史,“第一輛車子那麼好的“二六”,你,第二輛還新的鏈盒車子,你,現在有個這個車子,你還不滿意,你。”,我娘這人雖然沒文化,但是記憶力真好,把我幹過的幾乎所有的沒材料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我爹在邊上寒着臉瞪着我,我飯都沒敢喫飽,就拽着那車子跑了出來。

    你還別說,一出門馬上感覺到這車子沒有讓我失望,它讓我絕望。它真正做到了“除了軲轆不轉,哪都轉。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我必須小心翼翼的騎它,說騎它我都昧良心,我更像是一個,攙扶上了年紀老頭過馬路的紅領巾少年。就這樣,它的前輪還總不聽車把的話,來來回回的左右偏方向,我需要一邊騎,一邊甩把,好把方向調正。偶爾過個溝坎,這車子響的”噼裏啪啦稀里嘩啦“,真怕它散了架。正常平坦的路上,它也不正常,鏈子蹭着鏈盒,”嚓、嚓、嚓“,我往外踢鏈盒,往裏踢鏈盒,怎麼踢,它也一會兒也不能安靜。我一邊騎,一邊不停的甩把,不停的踢鏈盒,希望讓它聽話好好趕路,估計遠遠的有人看見了我,還以爲一個耍雜技的騎着車子上了路。

    騎上這車子,我的想法就是,中國交通法律真落後,應該強制騎自行車的人戴頭盔,那樣多好,安全有序,還有,還有就是誰也認不出誰。越接近學校,我越怕碰見熟人,把臉使勁的往下埋,埋的我的衣服都快要像個龜殼了,我還覺的不夠。

    據說一個人的自卑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如果是點點滴滴日積月累而來,那麼這個破車子,一定在我自卑的性格上滴了濃濃的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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