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80邊兒 >六十九 雪夜下館子
    天氣又一次冷了,從我出生到現在,反反覆覆冷了十幾次了,不知道疲倦,也不講個道理。

    太陽一改往日的威猛,露出慘白慘白的臉,雖仍就高高的掛在天上,人們卻感受不到了它的溫度。

    街上的人稀稀落落的,縮着脖子揣着手,緊緊的裹緊自己。呼吸和說話也都冒起了縷縷的白煙,街上的人都成了“菸民”,再厚的衣服也“狐裘不暖錦衾薄”了,要是正好路過路口,剛好趕上一陣寒風,“呼~”,那感覺就是你穿着的比基尼破了,露出了腚。

    冬天上學無疑是受罪的,天還沒有亮就得起牀,騎着車子頂着風冒着雪,手和腳雖然都有了自己的防護,棉手套和棉鞋,可那感覺就是光手光腳的趴在雪窩裏。開始還疼,後來就沒有感覺了,只知道自己還有手有腳。

    到了學校一摸腦門,腦門上竟能有一層冰,慢慢的暖了,手腳又開始有了知覺,開始疼,生疼生疼的,堪比沒有打麻藥就有人來給做手術。

    如果這很慘的話,更慘的是,頭一天下了雪,經過一中午的融化,第二天早晨全部結成了冰。早晨一出門,這一路全變成了出溜滑,從家裏到學校,這一路上“呯呯嗙嗙”的就像打仗。唯一不同的是,打仗是先“呯呯嗙嗙”後人倒下,這兒是人先倒下後”呯呯嗙嗙“。誰也別笑話誰,你剛看見一個摔倒的想要笑他,還沒完全裂開嘴呢,“啪嚓”自己就摔那了。這一路上花樣百出,各種難度係數的“啪嚓”數不勝數。

    偏偏是這凍的人要命的季節,學校要求上晚自習了,學校的想法很好,是要告訴我們“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十年寒窗苦”,我只想告訴學校“冷”。

    下午放學回家,然後再來學校上晚自習就變的不現實了。我和韓浩聰明的選擇放學不回家,邊寫作業邊玩的等晚自習,然後上了晚自習再回家。這個辦法很好,省了不少力氣,作業完成的也快,唯一不好的就是“餓”。餓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餓的真想掏出口袋裏的錢,去校門口買個餡餅喫,到也不是捨不得,只不過是口袋比臉還乾淨。

    鑑於上述的情況,我放了晚自習回家,眼睛都餓綠了,看見筷子和碗都想一口吞下去。

    幸福的是這個時候,我爹我娘常會在火邊給我烤個焦黃香脆的包子。那包子拿到我的手裏,咬上一口,啊呀你一下子就忘了進門前的風雪寒冷和飢餓,那個香的啊這邊給你刮骨療傷都不用擺圍棋。

    看我說成這樣,好像我是說的醉話一樣。一個烤過了的包子被我吹噓成了“滿漢全包”,但是我可以對燈發誓,真的就是那麼好喫,美味至極的好喫。一想到這包子,我的腦子裏就能漫溢出二十幾年前的香味,不用菜我都能就着喝半斤。

    在這漫長的冬夜裏,僅有那麼一次,這烤的焦黃香脆的包子,失掉了香味丟了次人。

    那天是這樣的,風雪交加的夜晚,街燈都被裹的失去了光澤。韓浩沒有來,我一個人下晚自習回家,騎到橋頭,快到家的時候,真的是飢寒交迫的堅持不住了。剛好在橋頭碰到了一個熟人二偉,二偉比我大個三、四歲,我曾跟隨他玩過一段時間,由於我是那種不聲不響老實巴交的小弟,所以他還算挺喜歡我。

    二偉家的條件比較好,可以說在村子裏也算的上是個富裕戶。

    記得二偉最經典的一次是,我陪他還有他媽媽,去貿易街給二偉買褲子。當時的貿易街商鋪還是一溜水泥臺子,本來大人能給買成衣褲子,我就很驚訝了,更讓我驚訝的是這傢伙試了一條又一條一條又一條,最後竟一條也沒有相中。

    其中有一條,無論款式還是大小胖瘦顏色都非常的妥帖合適,你猜他挑了個什麼毛病他他挑了個褲子兜太深他不喜歡我的天呀當時估計我和老闆的想法一樣,都想掐死他。大人給買衣服竟然不要,還挑了個這麼荒唐的毛病,要是我娘給我買成衣褲子,那褲兜就是個面口袋,我也高興的能跳起來。

    此時的二偉急需一個陪他喫飯的伴,我也餓的實在不行了,儘管我知道我家人正在等我,但顯然胃戰勝了一切。

    我倆就在“橋頭飯店”,那個我經過千萬次經過,卻從沒有進去過的飯店。

    一進門,飯店老闆熱情的招呼二偉,顯然熟絡的很。我倆對面而坐,沒想到就我倆個人,二偉竟點了四、五個菜,我說“咱倆怎麼能喫的了這麼多”,二偉擺擺手,“我一個人還喫這麼多呢“。

    其他的菜我叫不上名字,但是有一盆排骨。二偉真拿排骨不當乾糧,三口兩口好賴一啃就丟到了地上。我啃的那排骨,啃的桌子邊上的那隻狗都不滿意了,一直衝我”汪汪汪“的叫喚,雖然我聽不懂,但它好像在罵人。

    二偉打了個飽嗝,我就不再吃了,一不能讓二偉等我,二我得趕緊回家再晚就要挨訓了。

    二偉喊來老闆打條,老闆臉色明顯有些不悅。二偉喊”改天一塊算了“,老闆忙陪上笑臉。

    出了門大學紛飛,我回家,二偉沒有回家。

    我到了家街門口,我爹正準備推車子出去找我,我趕緊往家跑。我爹瞪我”怎麼這麼晚”,我說“碰到個熟人說了會話”,一進門,火邊正烤着我平時最愛喫的,焦黃香脆的包子,我趕緊拿起來,假裝十分歡喜的樣子,可是胃裏的排骨明顯看不起包子,不給包子騰一點地方。

    我畢竟小,狡猾的不夠,我爹孃看出來我的異樣。我不得不如實交代,開始還不怎麼樣,當我說出二偉就我們倆人,他要了四五個菜,還有一個排骨時。我爹孃一齊發怒,“小小年紀下館子,以後少和他一塊玩”。我嚇的大氣不敢出,讓胃裏的排骨老實點。我隱隱的覺的,二偉大手大腳花錢的樣子,可能傷害了我爹我孃的自尊。

    不過怎麼說吧,我冒着捱揍的風險終於下了回館子,也算見了回世面,也還別說,自那次排骨之後,天下再無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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