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虞風輕雲淡地說:“是用千斤玄石臨時打磨而成的,雜質有些多,難免重了些。”
千斤玄石?
還是有雜質的那種!?
蔚秋頓覺眼前黑茫茫一片,握着石劍的手也開始抖了起來。
誰知放下的念頭還沒來得及萌生,就聽見對方說:“你若現在鬆手,那套劍法你便不必學了。”
開什麼玩笑!
她都舉了一個時辰了,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棄?
但……
蔚秋義憤填膺地咬牙道:“師父您好歹告訴我,我這到底要舉到什麼時候?”
話音剛落,眼前的墨衣男子便擡頭望了一眼天色,見太陽正懸在頭頂上,信口胡扯了個數:“太陽下山時便可放下。”
那不是還有將近三個時辰嗎!?
蔚秋頓覺眼前一黑,險些就這麼栽倒在地。
……
黃昏漸至。
已經冥想過一陣子的燕不虞總算想起了愛徒的存在,見她還在默默堅持,便略施小法將她手上的石劍轉移到桌上。
劍柄上除了汗,還夾雜着一絲血跡。
燕不虞的目光暗了暗,隨手取出一個瓷瓶:“今日就到此爲止,帶些換洗衣物,爲師在練功房等你。”
“練功房?”
蔚秋剛放下已經沒有知覺的右臂,便聽見這麼一句話,不由疑惑地衝男子遠去的背影問:“師父,去練功房做什麼啊?”
不是說今日到此爲止了嗎?
誰知那個背影遠遠地回了一句:“沐浴。”
……
傍晚。
蔚秋抱着衣物鬼鬼祟祟地環視了一眼四周,見無人遊蕩,這才放心地走進練功房。
“師父?”
她小聲地喊道,一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不料前腳剛踏入浴室的門檻,就看見師父正親力親爲地往浴桶裏倒粉末,完了又抓一些亂七八糟的藥材,粗略的掂量了下重量便盡數丟進去。
這,這是要泡藥浴?
蔚秋好奇地探頭道:“師父,以前怎麼沒見您這麼費心思?這些藥材應該很貴重吧?”
倒藥材的男子說:“鏡墨那裏還有很多。”
果然如此!
蔚秋隨手將衣物放在架子上,然後嗅了嗅藥香,道:“這藥香讓人覺得心靜。”
“是凝神草。”
“寧神?”
女子古怪的臉色落入燕不虞的眼中,一下子便看穿她在想什麼,於是出言糾正:“是凝聚的凝。一套劍法不僅僅只有練劍,還有劍訣心法,讓你凝神,便是爲了更好地修習心法。”
原來如此。
蔚秋隨口一問:“師父以前也是如此修習心法的?”
話音剛落,便看見男子抓藥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如常,語氣平淡地否認:“不是。”
最後一把藥粉融入水中後,燕不虞伸手探了探水溫:“可能會有些燙,你忍耐一些。”
“哦……”
蔚秋瞅着對方遠去的背影,慢吞吞地走到屏風後。
待關門聲響起,她才心事重重地褪去衣物,鑽進寬敞的浴桶裏,回想着師父方纔不自然的神色,不禁揣測起年輕時的師父究竟是如何排除萬難,一步步爬上玄聖寶座的。
可惜玄聖寶座還未坐穩,那四個小人便來偷襲,如今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逍遙快活呢!
興許是凝神草的作用,此刻腦子卻異常清醒。
看着映在水面上臉頰微紅的自己,不知怎麼的,忽然就回憶起在開嶺城城主府喝醉的那個夜晚,師父好像說了一句……一句什麼來着?
蔚秋苦大仇深地望着天花板,就是沒能想起來。
這時。
門外傳來師父的敲門聲:“阿秋,桌上有一本無邊劍訣,你背熟了再出來。”
“劍訣?”
蔚秋下意識朝一旁的木桌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本無邊劍訣,於是施法將其取到手中。
書封上果然寫着‘無邊劍訣’四個字。
無邊?
莫非是什麼劍陣法訣?
可是我要學的明明是近身劍法啊,師父是不是給錯了?
蔚秋嘀咕着翻開書頁,慢吞吞地念出上面的字:“心劍所至之處本無界,妄定劍界,既有界。此劍訣需識海無邊者,方可使出無界之劍。”
聽起來……倒是挺玄乎的。
這劍訣的意思是,靈識越強,劍所抵達的極限就越遼闊?
蔚秋狐疑地想,繼續往下翻閱,發現後面的並非什麼心訣,而是一些活靈活現的舞劍圖。
譜寫劍訣的人畫功不錯啊。
並不知自己被愛徒誇讚的某人,此刻正站在外頭,望着天邊那停歇了好一陣子的雲眼,心道:涅槃石就要到手了,屆時還了靈根……我便可無顧慮地帶阿秋去仙界。
只是不知……她可捨得凡界的種種。
燕不虞睨了一眼身後的木門,總覺得裏頭太過平靜,不管是聲音,還是靈氣。
等待了一會兒,他終於還是敲了敲門:“阿秋。”
沒人應答。
他又執着地敲了敲:“阿秋,那簡譜可看懂了?”
還是沒人應答。
燕不虞皺起了眉頭,終於按耐不住地轉身推門而入,目睹了愛徒酣睡的正臉,以那本明明在她手上掛着,卻倒在臨近的架子上的無邊劍訣。
她竟然……睡着了!?
油然而生的怒意從心底竄了起來,正要上前將她撈出來,卻不慎瞥見了不該看見的畫面。
糟——
他瞳孔一縮,急忙甩袖施法,將架子上的外袍披在了女孩身上,然後不帶喘氣地背過身去。
這一來二去的動靜總算將某個睡得香甜的女子吵醒。
“房中的蠟燭怎麼滅了……”女子迷糊地睜開眼,看着掛在臉上的衣袍,許久才辨出並非是蠟燭滅了,而是衣袍擋住了所有的光線。
奇怪,我的外衣怎麼跑到浴桶裏來了?
蔚秋鬱悶地掀開外衣,與自家師父的背影猝不及防地打了個照面,不由愣住了。
等,等會兒。
她扶着腦袋仔細回想了一下,纔想起方纔因書中的內容太過枯燥,所以不幸睡着了!
而師父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就在答案即將呼之欲出時,不遠處的男子忽然冷聲道:“穿好衣物,爲師在外面等你。”
說完這句話,他便一刻不停歇地摔門而出。
好像窩着天大的火氣一般。
蔚秋不由嚥了嚥唾沫,扶着浴桶的邊緣,慢吞吞地爬了出來,用最快的速度換上衣物。
就是缺件了件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