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中州紀 >131只是當時已惘然
    一曲終了,翟星沉放下洞簫,凝望着黑ye中遼闊的大海。

    賀亞男走過去,輕聲問:“這是什麼曲子”

    翟星沉不回頭,淡然回答:沒名字,隨便吹着玩。“

    賀亞男跳起來一個轉身,坐在船幫上,與翟星沉面對面。她晃悠着tui嘴,嬌嗔道:“幹嗎總冷冰冰裝腔作勢的,就算你長得帥有本事,也不用總寫在臉上吧。”

    “在你面前,我怎敢稱本事,賀仙子可是一招擊敗雲中坊掌門嶽停淵的大高手。”翟星沉板着臉說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嘿嘿,”賀亞男得意起來,難得小小地謙虛了一把,“沒什麼啦,主要是法寶厲害。”

    “最近江湖上有傳言,葛抱朴預言中聖者在峨嵋山出世,莫非是你”

    “不是我,我在求知堂中根本排不上號,比我厲害的有好幾個。”

    翟星沉不相信,單憑道術,他自問三五十招nei拿不下賀亞男,如過對方再出動追魂鏢,就更令人頭疼。原道宗預備弟子的水平不可能都這麼高。他又想,賀亞男只否認自己是“聖者”,並沒有表現出驚奇,說明聖者確實在峨嵋山上存在。

    其實賀亞男低估了自己,她是用關jin閉前的水平來衡量。現在她擁有接引石能量,再加上追魂鏢助陣,除開蘇離與何當歸外,求知堂同門中沒人是對手。

    至於“聖者”的liu言,多少也傳到了求知堂弟子的耳朵裏,大家一致猜測是蘇離。

    “聖者是誰”翟星沉追問道。

    賀亞男故作huo:“聖者什麼是聖者,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這個謊撒過頭了,身爲修道者,怎會不曉得聖者,難道連葛抱朴的預言都沒看過”翟星沉冷笑譏刺。

    賀亞男答不上來話,於是開始放賴:“哈哈哈,別光說我,也說說你嘛。你爲什麼離開雲中坊,與嶽停淵結仇”

    翟星沉默然,低下頭,手中擺弄着竹簫,liang久,才語聲低沉地開了口。

    “從前,有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孩,幸運地被一家有名的修道門派看中,收爲門徒。掌門的本領非常高,爲人親切,親自爲小孩取下名字。小孩子特別崇拜他,在心中當作父親,以他爲榜樣刻苦修煉。一天天過去,小孩子長成了少年,成爲新一代弟子中的第一名,受到衆同門的追捧。有一天,少年yu見一位美麗的姑娘,像所有的童話故事一樣,他們一見鍾qing,zhui入qing網。那姑娘有着不幸的經歷,曾經被兩個男人欺負過,少年發誓要好好保護,絕不再讓她受一丁點兒傷害。一天ye裏,他們在丹藥房約會,不小心被外人撞見。出乎意料,那姑娘竟突然翻臉,聲稱被少年。少年懵了頭,找掌門訴冤。掌門不分青紅皁白,要懲罰少年,因爲那姑娘是他的親戚。少年失望到極點,心中的兩座神像在間崩塌。他憤然離去,從此與師門斷絕瓜葛。”

    翟星沉說着,臉上洋溢出沉鬱和悲憤,烏黑的瞳仁如yese一般蒼涼而幽深。

    這是他的拿手好戲,專門用來騙無知小姑娘。女孩子比較有同qing心,孤兒、父親、賤女人、愛qing、背叛,這些東西加在一起,很容易激發她們的母愛。翟星沉善於講故事,煽動氣氛,語氣、節奏、表qing等演練得純shu,許多姑娘一開始很反感他,聽了這一段悲痛往事後,往往改觀,覺得翟公子是一位別有懷抱的傷心人。

    賀亞男好奇地問:“那個女人是誰”

    翟星沉搖了搖頭,裝出寬宏大度的樣子:“不必再提,畢竟她也帶給我過美好和快樂,從此恩怨一筆gou銷。”

    賀亞男不吱聲,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問道:“你其他女孩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們的感覺與你當chu遭背叛相同”

    一記直拳正中要害,翟星沉有點兒發暈。這丫頭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不大好對付啊。不過,久經qing場的翟qing聖對此早有準備,以前也有潑辣的姑娘徑直指責過,通常是先打馬虎眼混過去。

    “江湖上的謠言多有誇張,真相不是你聽說過的那樣。唉,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我也不想解釋,因爲牽扯到很多人的。我不屑於揭露攻擊別人,但也不願意承擔莫須有的罪名。”

    這話說的有技巧,暗示錯在交往過的女人,他翟星沉寬宏,寧願忍受誤解也不傷害他人。哪知賀亞男毫不ke氣地反駁:“你的意si是那些女孩全不對在峨嵋山上時,鳴玉長老曾教訓過求知堂弟子,如果總認爲別人有錯,總覺得別人在故意害自己,那一定是自己有問題。”

    “”

    海風很冷,但翟星沉感覺很熱,好像在出汗。他終於招架不住,祭出對方剛纔的招數來轉移話題:“哈哈,我已經說了不少,又該你說了。”

    “我沒啥好說的,休想探聽峨嵋山的祕密。”賀亞男做了個鬼臉。

    翟星沉一臉正經地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賀亞男搔着腦袋,傻乎乎地si考,“今天是四月十一,不對,已經過了半ye,是四月十二啦。”

    天空和大海顯出隱隱的暗紅se,黎明將至。賀亞男想起來,今天對她而言確實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但與其他人無關,她不以爲翟星沉是在說這個。

    翟星沉擡起手中的竹簫,那簫頗爲奇特,碧綠的質地中泛出一絲絲血紅,沒有竹節,是通體渾然的一整根。此簫非是用尋常的竹子製作,乃採自蓬萊島的千年若木,名喚“碧朱簫”。

    長簫虛點,一條細長的紫se憑空呈現,接着一條又一條,組成一朵含苞待放的墨菊。然後是碧綠的葉子,秀麗的莖稈,上顫動yu滾的透明露珠,散發出清晨的氣息。

    這是用五行能量描繪出的虛擬花朵,必須擁有全屬xing體質,並對真氣操縱由心,才能夠呈現出五彩斑斕的顏se,渲染出美妙的光和影。

    一枝暗紫se花朵橫在半空中,既煥發濃墨潑灑的嬌yan,又凝結着幾分神祕,像真花一樣美麗。不,比真花更美。

    翟星沉輕撥碧朱簫,墨菊飄到賀亞男的面前。

    “生日快樂。”

    “啊”賀亞男張大了嘴,結結巴巴地說,“送給我的你你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泡niu講究膽大心細臉皮厚,在耍帥裝酷之外,獻小殷勤討歡心也是很必要的。從鄂州前往雁dang山的旅途中,翟星沉旁敲側擊,探問出賀亞男的生辰,記在了心中。

    “不誇顏se好,偏爭秋意發。願爲西嶺土,常伴解語花。”

    翟星沉yin起了歪詩,前兩句是稱讚賀亞男神韻高有節氣,不同於凡花俗草,後兩句是。在東方大陸的諸多名山中,峨嵋位於西部,常被別稱爲“西嶺”,翟星沉希望守護賀亞男,與她長相廝守。

    作爲不學無術的半文盲,賀亞男聽不懂翟星沉在嘰呱啥,但明白是讚美之語。她再怎麼粗拉,終究是女孩子,當此qing此景,難免芳心微喜,臉頰上泛起了一絲紅暈,側過頭bi開對面男人那灼灼的目光。

    膽子大過了,心也細過了,下面該輪到厚臉皮發動突襲。不知爲什麼,久經沙場的翟星沉遲疑起來,竟莫名其妙蹦出一句啼笑皆非的話:“看,太陽出來了。”

    賀亞男一直背對着東方坐在船舷上,儘管光線逐漸地明亮,並未曾留意到其他。聽聞翟星沉之言,她扭過頭,頓時被眼前的所見震撼。

    一輪的紅日,懸掛在遠方的海天交匯chu,映照着粼粼bo浪,視野中除了天和海,沒有任何事物。身底下這隻孤船,行駛在一望無際的廣闊空間中。

    賀亞男轉過身子,沉浸於這壯麗的景se。翟星沉跳上船幫,與她並肩而坐。

    在燦爛的霞光中,墨菊的幻影慢慢消散,恍如朝露之不可久留。

    翟星沉忽覺肩頭一沉,賀亞男的頭歪在上面,她折騰一整ye,倦意上涌不自覺睡過去。

    通紅的朝霞照在女孩的側臉,將眼瞼和耳垂一併染紅,她閉着眼,安靜地一呼一吸,ng脯微微起伏。平時這傢伙瘋瘋癲癲,毫無姑娘家的氣質,人們常因此而忽視其美貌。此刻,當她不說不動、如同嬰兒沉睡時,驚人的美綻放出來。

    賀亞男的容顏,與她的xing格相似,美得咄咄逼人、肆無忌憚,像一團燃燒的火。

    太陽昇離海面,到水手的時間。幾名漢子從艙房爬上甲板,往船頭上走,嘻嘻哈哈地與翟星沉打趣。

    “老大,這姑娘比你以前上過的所有女人都漂亮,厲害。”

    “聽說她是原道宗弟子名門大派的niu兒玩起來格外刺激吧,哈哈哈。”

    翟星沉笑了笑,沒像往常一樣感到得意,反而心頭蒙上了一層陰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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