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中州紀 >133名士風範
    雨一直下,沒有停歇的意si,往常辛勤勞作的漁民都回了家,湖面上見不到一隻船。當歸站在岸邊,十分之撓頭。

    他受了傷,無法施展飛行術,碼頭上有幾艘金鼎堂的船,可他不會擺弄。

    實在不行只能停留在島上,等雨停後漁民出現。幾百具屍體就在身邊,儘管大怪貓苗烏說“納米蟲”不會攻擊當歸,但瞧見那些幾小時前尚是大活人的骷髏,他心中難免彆扭。

    “燕雁無心,

    稷湖西畔隨雲去。

    數峯清苦,

    商略黃昏雨。

    泛舟島邊,

    擬共天隨住。

    今何許,

    憑礁懷古,

    亂枝參差舞。”

    一陣隱約的歌聲從湖面上傳來,曲調悠揚,文辭雅緻,辨別來源,是在湖心島的另一面。

    當歸大喜,怕唱曲的船不往島這邊劃,急忙以歌聲相和。

    “莫聽穿林打葉聲,

    何妨yin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

    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

    微冷,

    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chu,

    歸去,

    也無風雨也無晴。”

    當歸拼命扯嗓子喊,連氣管帶得隱痛。然後,他爬上一塊大礁石,左顧右盼不住地眺望。

    過了好一會兒,一艘烏篷船從湖心島右側繞過來,隨着水bo輕微地起伏。

    船頭坐着一名中年人,文士打扮,外罩斗笠蓑衣,手中一下下扳動雙槳,意tai高貴瀟灑。打眼一看,便知此人的身份不同凡響,不知爲何要親自操舟。

    文士瞧見當歸後,面露驚訝之se,停下槳詢問:“方纔的曲子是小哥所作歌詞意境深遠,灑脫中見沉鬱,我還當是紅塵中打過滾的滄桑過來人。”

    這首曲子是吳有虛的最愛,在百草谷老頭兒幾杯黃酒下肚後,常擊節yin唱,當歸聽多了記住。以他的小小年紀,自然領會不到其中的感慨,但覺詞曲優美而已。

    “曲子不是我原創,聽來的,先生見笑了。”當歸趕忙聲明。

    中年文士追問道:“原作者是誰”

    “旅途中偶yu的山野老人,不曾問姓名。他唱了,我聽了,然後擦肩而過,各奔前程。知音何必知人,足矣。”當歸面不改se地裝風雅。

    中年文士更意外,不jin擊掌讚歎:“小哥如此瀟灑,佩服。難怪肯泰然立於大雨中,賞湖景,放高歌。”

    “那倒不是,我急着要離開小島,冒雨苦尋船隻,心焦如熱鍋上的螞蟻。”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請上船。在下迂腐,不僅想知音,亦圖知人,與小哥交個朋友。”

    當歸見對方言語不俗,氣度儼然,也抱有結交之心。兩人互相介紹,中年文士名叫齊在山,是允州人氏,旅行經過溧水河,聽說稷湖的風景不錯,便du自劃小船來遊玩。當歸自稱是習武人,不久前藝滿出師,打算在江湖上歷練一陣子。

    “何小哥要去哪裏我在溧水上有船,如果順lu的話可送你一程。”齊在山問道。

    這話把當歸難住了,他真沒什麼地方可去。峨嵋山鐵定不想回,烏鐵鎮,葉知秋等人十有在那裏觀察瘟疫,去了將碰個正着。然而躲bi不是辦法,金鼎堂的地下遺蹟必須向師長們稟報,總感覺其中隱藏有凶兆,不可拖延放任。

    齊在山見他許久不出聲,便邀請道:“我將前往江寧府,觀賞水神祭,若你沒其他的事qing,不妨一道去看看。”

    當歸心中一動,找江寧府的普渡堂幫忙,或許能儘快聯繫上師父。

    對世人而言,普渡堂是慈善機構,平時常救助貧困,免費治病等等;對於自家弟子,普渡堂相當於中轉站和後援會,可以得到金錢、qing報、武力上的支持。

    普渡堂最常見的功能是交換信息,儘管修道者一天能飛數百里地,但專門以此來寄送消息太浪費勞力。因此,外出的弟子們每到一地,先去普渡堂報到,說明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有什麼事要辦。如果需聯絡他人,則留下信件或口信,以及收信人的姓名地址。

    然後普渡堂統一安排,例如甲將去眉州,恰好乙和丙有信要送到那地方,即可請甲代勞。

    時間久長了,積累起口碑,其他小修道門派也來委託和幫忙,他們沒能力du自建立類似的機構。於是,普渡堂成爲修道界的互助郵政驛站。

    在大部分州縣都開設有普渡堂,大小不一,偏僻地方去的人少,辦起事來沒那麼方便。江寧府普渡堂是附近最大的一座,地chu交通樞紐,信息發達,來往的修道者特別多。可請他們發訊息聯絡吳有虛,去烏鐵鎮治療瘟疫,同時幫當歸洗脫“”的冤屈。

    江寧府距離青沅州三百多裏,當歸暫時不能使用道術,乘齊在山的船不失爲liang策。

    當下他答應,隨齊在山沿溧水北上。齊在山的船不算大,nei部裝修極jing致,有七八名僕役侍候,以及兩名專職的廚師。顯然,他不是一般的有錢,而是非常有錢。

    在旅途中,兩人談天說地,從詩詞歌賦扯到醫卜星相,從琴棋書畫聊到山海奇聞。齊在山學識淵博,談吐清奇,舉止間不經意liu露出威嚴的風度,料想不是尋常文人。當歸跟隨吳有虛日久,耳濡目染,也有着許多不同於liu俗的見解。雙方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八天後,來到了江寧府。

    江寧乃中江州首府,僅次於京城的楚江guo第二大城市,擁有六十餘萬人口。八座城門供各地的ke商進出,其中bao括兩道水閘門。一條人工開鑿的運河將城市分爲兩半,南連溧水,北接中州大陸的第一大河揚子江。

    齊在山在江寧府有一座別院,邀請當歸去住宿。當歸婉拒,說有一位師叔在城裏面,按江湖禮節要先去拜會,聽他的吩咐再決定。於是齊在山給了府邸的地址,天河大街十一號,讓他有空來做ke。當歸是鄉巴佬,不知道天河大街上盡爲王公貴族。

    船進城後,當歸與齊在山道別,從碼頭上岸。

    大街上的繁華熱鬧不必細說,勝過當歸以前見過的所有城市。再過十幾天,是一年一度的“水神祭”,楚江guo最重要的節日之一。今年尤其盛大,楚江guo王將親臨參加。因此,官府早早開始做準備,街道整理得煥然一新,兩邊的大樹上扎着綵綢,掛滿了五顏六se的燈籠。

    當歸找lu人打聽到普渡堂的所在,尋找過去。

    江寧府普渡堂的規模不小,一座五進的宅子,佔據了半個小巷。接待chu有三名弟子在當班,其中一個圓臉小個子,面目和善,見有人進門便點頭笑了笑。

    當歸走上前,送上一塊赤銅牌:“我叫何當歸,這是名牌。”銅牌是每位原道宗正式弟子都有的東西,在山上時當通行令牌用,下山後作爲身份的標誌。

    三名弟子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當歸的身上,圓臉弟子拿起銅牌,翻來覆去看兩遍,擡頭笑道:“何師兄你好,請坐,在下張崢。請問來江寧府有什麼需要嗎”

    當歸說,想給師父吳有虛傳口信,烏鐵鎮發生了瘟疫需救治,另外有一件要緊的私事當面談。

    “好的,我馬上把消息傳出去,聯繫上吳師叔大概要一個月時間。”

    “一個月”當歸面現爲難。撇開自己的麻煩不說,烏鐵鎮的病人怕也等不了那麼久。

    張崢解釋道:“這是最壞的預期,因爲不知道吳師叔目前在哪裏,需要通知每一個分堂。你想想,最北面的分堂在極地堡,最西面在大沙漠邊緣的陀陀婁guo,輕易沒人去。若中等府縣,十天之nei即可收到消息。關鍵看吳師叔是否露面,運氣好的話,三五天你就能見到人。但如果他老人家在深山老林中採藥,一直不到城市,那誰都沒辦法。”

    當歸感覺在理,道謝說:“有勞張師兄。”

    “不ke氣,分屬當爲。你的事我要做登記,”張崢一邊說,一邊拉開抽屜翻找,“登記簿用完了,趙師弟,你去後面拿一本。”

    一名弟子起身,快步走出接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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