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中州紀 >226命運的預言
    “貝里斯死了嗎”珊瑚輕聲問。

    陸海shu知她的預測本事,不覺得奇怪,回答說:“是的,他在這邊。”

    珊瑚循聲走過去,在屍體前站定。她略微低下頭,對着貝里斯,像是致哀。過了一會兒,她緩緩蹲下,向前伸手,觸到貝里斯的胳膊。然後繼續摸索,越過肩膀、臉頰,將手覆蓋在額頭上。

    不久前在自己的帳篷中,珊瑚忽地心頭一沉,泛起chao水般的失落和惶恐,不可遏制。隨即她意識到,貝里斯已經si wang。

    此刻噩耗得以證實。

    往事在心中liu過,一件件歷歷在目,從西丘城被收養時的四歲小女孩,隨着灰猞猁商隊跋涉過千萬裏lu程,度過十幾年的漫長歲月,今日走到了一個轉折點。以後將du自前行,貝里斯的關愛照顧,bao括那不正常的感qing,都失去不會再來。命運揭開新的篇章,是福是禍難以預料。

    珊瑚憂傷感慨,不能自已。

    其他人不知道她呆愣老半天在做什麼,卻也無人出聲打擾。

    “跟星羅人走,不然我們會死。”

    珊瑚站起身,淡然說了一句,轉身向外走去。

    陸海喫一驚,連忙追問道:“娘娘,你是讓我們繼續與星羅人同行”

    “是的。”

    “這是你的你的”

    陸海想要問珊瑚是不是做出了確定的預測,但顧忌到一大羣外人在場,不便直言。珊瑚一反含蓄的常tai,堅定清晰地說道:“不是預測,是註定要到來的命運。有的人會死,有的人會活下去,灰猞猁商隊將得以延續。”

    柯律和陸海jing神一振,他倆身爲高層,很瞭解珊瑚對商隊做出過多大的貢獻,這與普通成員的盲目信不同。既然珊瑚的語氣如此肯定,那麼灰猞猁商隊當可逃過劫難。

    然而,當珊瑚走到門口,將要出去時,又加了一句:“救世主將與同時誕生,世界等待裁決。”

    衆人被突兀的言辭弄愣,等回過神,珊瑚已出了營帳,只留下輕微晃動的門簾。

    柯律陸海江直花之liu無法理解這句話,沒往下多想。對ng懷大志、有所圖謀的柳拾肆和雲舞陽而言,不啻是青天霹靂,振聾發聵。尤其柳拾肆,對神族和天道的祕密知曉更多一些,對此行的目的更有計劃,因而受到的震動更大。

    接下來,灰猞猁商隊召集中層管理人員和德高望重的族長開會,商討對策。最後一致決定,遵從珊瑚的預言,柯律擔當臨時首領,率隊跟隨星羅人前進。他們向全體發佈貝里斯的死訊,然後按照風俗,生起火堆焚化屍體,祝禱老首領的靈魂升入天堂。

    柳拾肆一個人孤身站在沙丘上,望着熊熊燃燒的火堆,筆直升上天空的青煙,烏壓壓的人羣,心中踟躕難決。

    這次行動的目的,是將雲舞陽和另一個人騙進si wang之海,除掉他們,爲女媧教的崛起掃清障礙。目標已順利入彀,只消放出手段,召喚天神的力量,任雲舞陽有通天徹地之能,也逃不過一死。

    可是出乎意料,灰猞猁商隊、江直花等被牽扯進來,幾百名無辜者將一同送命。爲了實現天道,建立更美好的guo度,就可以犧牲他們嗎與整個中州世界比,幾百條xing命無足輕重,但柳拾肆有着特殊的經歷,難以無動於衷。

    龍泉鎮被鬼盜摧毀,幼年的柳拾肆親眼目睹,在心底刻下至深的創傷。因此,當齊si退聲稱要建立一個人人有信仰、人人有道德、人人豐衣足食的理想世界時,柳拾肆拜服,心甘qing願地許以驅馳。如今商隊的男女老幼,與龍泉鎮的親人鄉里有何區別,如果隨意犧牲掉這些人,他柳拾肆與鬼盜有何區別

    雲舞陽自人羣chu走來,臉上掛着似有深意的表qing。

    “柳公子離羣孑立,所si慮者爲何事”

    柳拾肆聳了聳肩,回答說:“我在想那條金屬蟲子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古怪得緊。”

    “我猜跟感化術有關。”

    “哦願聞其詳。”

    “先從蠱毒說起。世人傳言,蠱蟲聽養蠱者的指揮,接收暗號後從休an中醒來,其實不確切。蠱是一種寄生蟲,卵被人喫進肚子後,發育爲極微小的成蟲,寄生在血液中。所謂養蠱者的暗號,是植物蛇麻藤的花蕊,相當於藥引子。蛇麻藤jin ru病患體nei,寄生蟲對之十分敏感,受刺激分泌毒素。毒素可令人頭痛yu裂,神智混亂,被謠傳爲蠱蟲噬腦。用蠱蟲害人,先要讓受害者喫蟲卵,過一段時間再餵食蛇麻藤。有人說養蠱者在千里之外控制蠱蟲,用心念殺人,純屬無稽之談。”

    柳拾肆若有所悟:“金屬蟲類似於蠱,早就存在於貝里斯的身體中,約翰施展感化術,將其激活。”

    “對,我懷疑激活的手段就是那一段儀式xing教典問答。星羅人在荒月城委託貝里斯送貨時,必然有應酬,喫喫喝喝,趁機下蟲卵於酒水中不難。”

    “可那是金屬蟲子,如何能由卵長成蟲問答怎能刺激蟲子施放毒素而且,蠱是令人發瘋失常,貝里斯頭腦清醒,只是無條件服從約翰,有毒素可以做到這一點麼”

    雲舞陽辯解道:“這確實有點邪乎,聽起來荒謬。但星羅guo在機械方面特別擅長,或許有巧妙的方法。總之,我認爲此解釋最接近真相。”

    柳拾肆仔細想想,雲舞陽的分析有一定道理,至少比毫無緣由的“感化”更可信。否則念一段經文就把人變成奴隸,太離譜也太可怕。

    不過,還有一個疑問需弄清楚:“亞伯拉罕感化五萬野蠻人,難道讓他們都吃了金屬蟲卵,跟着念蓋亞教的聖典當時野蠻人還沒信教。”

    雲舞陽哈哈大笑:“柳公子何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近千年前的傳說能當真嗎譬如咱們東方的故事,葛抱朴大zhan巫斬旗,飛昇天界成神云云,可信度有三分就不錯了。”

    柳拾肆失笑,自嘲地晃晃腦袋,說道:“雲神君高見,是在下迂腐了。那咱們可得小心,別讓星羅人在食物中下蟲卵。對了,之前他們要求控制清水,說不定就是意圖下毒。”

    “很有可能,當時我沒想到這方面,疏忽大意,幸好蘇離阻止,”雲舞陽居然肯承認自己失誤,倒也難得,接着,他不經意地說,“灰猞猁商隊要聽從那個瞎子的預言,跟隨星羅人深入si wang之海。你有什麼打算”

    這問題很微妙,大概是雲舞陽主動過來攀談的真實用意。按正常silu,灰猞猁之外的人不會相信珊瑚的預言,趁剛陷入死海不遠,及早脫身方爲明智。如果硬要往裏走,多半是別有所圖。

    柳拾肆嬉皮笑臉,半真半假地答道:“我這人好奇心特別重,想知道星羅人千里迢迢跑到死海做什麼。他們肯定不是發瘋,必有所圖,我跟着看看,能不能沾點光。”

    雲舞陽露出嘲弄的笑容:“祝你好運。不過,我想提醒你,最大的敵人未必是星羅人。”

    “不是他們是誰,神君你嗎”柳拾肆回之以玩笑。

    “別裝傻,李靚那夥人你怎麼看”

    “他們不像來自楚江guo的商人。”

    “廢話,當然不是,要不然我chu見面就幹掉一個。老子雖然不是好人,但不至於對普通的商人下手。哈里死後,我又一口氣殺了三個,嘿嘿,他們倒也沉得住氣,一直忍耐。”

    先前一系列殺人事件,總共死了四個人,第一個是灰猞猁商隊的哈里,後三個是李靚的下屬。

    柳拾肆醒悟道:“你懷疑哈里是李靚一夥人殺害的,所以報復。”

    “不是報復,我跟灰猞猁沒交qing,哈里的死活關我屁事。這麼做,是爲了刺激隱藏在暗中的人。”

    “誰”

    “我看出李靚非來自楚江guo,故意索要江南美食。她居然真帶着許多南方貨,呵呵,也算是佈局周密,用心liang苦了。”

    雲舞陽答非所問,柳拾肆聽懂,他在暗指對方智謀深遠,行事老練。如此,李靚背後之人的身份呼之yu出。

    “他藏在哪裏,你發現了嗎”

    雲舞陽搖頭:“我一直在留意觀察,一無所獲。柳公子,你最好小心些,那個人狡猾得緊,心狠手辣。”

    說罷,不待柳拾肆回答,雲舞陽搖搖晃晃地走開。柳拾肆有點猜不透,這傢伙找自己囉嗦一大通,究竟抱什麼目的。也許除了試探之外,還有着示好的意si,希望爭取他共同對付隱藏的敵人。

    火葬儀式jin ru尾聲時,星羅人開始行動。他們脫卸身上的zhan鬥盔甲,換上防護能量場輻射的鎖子甲,趕駱駝出發。重甲和長矛全部丟棄在原地,只攜帶食水和古怪的機械構件。

    江直花和萬北liu留了下來,其silu與陸海相同,以爲當前的位置在死海邊上,最多走十幾裏lu就能出去。

    李靚決定和星羅人同行,陳佚青無力反抗,只能服從。

    於是各方分手,互道平安。灰猞猁商隊、陳氏商會拔營,尾隨星羅人的足跡,向si wang之海的深chu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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