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中州紀 >429教派之爭
    此刻,在教堂的休息室nei,大主祭安南正在療傷。

    一名助手爲安南解開法衣,露出半邊肩膀。安南已臻垂暮之年,身體衰老,皮膚皺紋累累,針刺的傷口極細小,隱藏在皺褶中幾乎看不出來。但需妥善chu理,銀線將肩胛骨下整個穿透了,很容易導致感染髮炎。

    “去把聖水拿來。”安南吩咐道。

    助手跑出門,過了片刻,拿着一個銀製小瓶子返回。瓶子裏裝的是“聖水”,在西域赫赫有名。

    保羅教堂有一項特別的法術“神恩術”,醫治外傷效果極佳。虔誠的教士祈求蓋亞神之恩賜,召喚一團“神聖之光”籠罩在傷口上,再以“聖水”清洗,受傷者很快痊癒。

    神恩術非常神奇,不管多嚴重的傷勢,只要在失血過多前施以法術,基本上能救回來。個別失效的,是因爲本身有其他疾病,生理機能過於虛弱。

    當chu保羅到荒月城傳教,就是憑這手功夫闖下名頭,站穩腳跟。後來荒月城同另一個西域城市躍馬城發生衝突,遭五千騎兵突襲,城中的居民死傷慘重。保羅和弟子們全力搶救,挽回無數生命,因而聲望達到頂點,被奉爲“聖人”。

    柳拾肆久聞神恩術的名頭,希望見識一番。他身上攜帶着女媧教的療傷靈藥,便不取出來,只看安南如何chu置。

    約書亞手持一塊乾淨的白se細棉布,助手旋開銀瓶的塞子,小心傾倒,聖水緩緩滴落到棉布上。

    聖水剛liu出來,立刻彌散開辛辣微酸的氣味,充滿房間。

    不多時細棉布浸透了聖水,約書亞拿着擦拭安南的傷口,前後附近仔細清理。然後又換一塊新布,如法pao制,共三次。最後,安南將銀瓶中剩餘的聖水一飲而盡,治療宣告結束。

    此過程中並未施展“神恩術”,柳拾肆猜想,大概因爲安南本人是教堂中造詣最高者,自己給自己治療即可,無須勞駕他人。

    實則不然,治療傷口起關鍵作用的是聖水,神恩術不過障眼法罷了。聖水乃神族留下的技術,一可消炎,二可促使肌膚新生,專用於外傷。

    七百多年前,星羅guo教士掃羅偶然得到製造聖水的方法,名聲遐邇,引來衆多追隨者,創立了“光輝派”。聖水作爲派nei的祕技代代相傳,對外則誇大神恩術的作用,隱瞞真相。用神聖的光芒治病,看上去更神奇、更有力量,更能顯示蓋亞的偉大,以及教士確實是被神恩寵的使者。

    安南穿好衣服,示意其他人退下,只留下書記官約書亞。

    “柳公子,你見多識廣,可認出刺ke的來歷”

    柳拾肆答道:“他的防yu法術很古怪,尖叫一聲即消解能量,不像中原的修道lu子。”

    “那是蓋亞教苦修士的降神術。卐字教團下轄一個隱祕組織,叫做淨化堂,專門執行暗殺任務,消滅異己。組織成員稱爲聖徒,信奉極端理念,日常故意用苦行折磨自己,證明信仰的虔誠。聖徒的本領和大多數星羅guo修士不同,兼備搏擊術和降神術,是一對一決鬥的高手。”

    柳拾肆聞言點頭:“以苦行激發身體的潛力,我聽說過這一類修煉法子,在古代,中原也有一些修道者練習。怪不得那刺ke模樣奇異,原來是在實踐苦行。既然是卐字教團的手下,那麼此番刺殺,是否與前日之事有關”

    半個月前,一支卐字教團的隊伍來到荒月城,造訪保羅教堂。爲首者名叫烏班,系教團高層首腦,十二使徒之一。他要求安南臣服於卐字教團,前往新羅馬城覲見。

    數十年前,卐字教團篡奪教廷的權力,宣佈另外的所有教派爲異端,大肆迫害。許多人逃離星羅guo,四chu飄零,西域也來了不少。最近不知因何緣故,卐字教團發佈大赦令,只要尊其爲正統,服從管理,任何教派都可以公開存在。

    卐字教使者往各方宣示大赦令,烏班負責西域地帶。因保羅教堂聲名響亮,安南德高望重,烏班想率先收服,以震懾三心兩意的人。

    安南不傻,豈肯平白無故送上門當小弟,委婉拒絕了烏班。烏班受挫後,未離開荒月城,住在一個富商家裏。那富商常年來往星羅guo做貿易,與卐字教團關係頗佳。烏班企圖在荒月城建造一座新教堂,作爲卐字教團的基地。他通過富商牽線,頻繁走動荒月城中有勢力的人物,結納攀交。

    可新建一座教堂談何容易,別的不說,保羅教堂紮根於荒月城二百年,深孚衆望,誰會改投一個不知根底的新教派。而教堂建起後沒有信徒來禮拜,那真是滑稽出醜了。

    以此推理,安南和保羅教堂是烏班的眼中釘,刺ke十有受後者主使。

    安南老成持重,城府深厚,對柳拾肆的煽動不置可否。

    “柳公子,幸虧你湊巧lu過,不然我將歸於蓋亞神的懷抱。雖然生死皆爲神的意志,信徒理當看開,但死得不明不白,非我所願也。需好生謝謝你。”

    柳拾肆心中有鬼,覺得“湊巧”兩字有些刺耳,尋si這老狐狸該不是懷疑了吧他急忙哈哈大笑,坦率道出來意:“並非湊巧,我是專程來拜訪主祭大人。”

    “哦,所爲何事”

    “受薩多索城主委託,爲上次他同閣下商量的事。”

    安南沉默,久久不語。柳拾肆也不出聲,耐心地等待。

    休息室中非常安靜,氣氛卻繃得緊緊,無形的張力在瀰漫。門邊侍立的約書亞沉不住氣,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惴惴不安。

    半晌,安南忽然開口:“我聽說中原的修道者心高氣傲,看不上普通人,不樂意介入俗事。柳公子爲什麼反其道而行之”

    “在下是半lu出家,從不以修道者自居。我首先當自己是西域的一分子,生於斯長於斯,如今風起雲涌,大變將至,絕無袖手旁觀之理。”

    “修道界立有公約,jin止干涉政治和zhan爭。”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天地間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何況千年前人類的一個小小契約。據說,瀛臺島在一個月前大bao zha,化爲千萬碎片,那銘刻誓約的石碑自然也不在了。或許,這正是天意要改變規矩。”

    安南做出了決定,站起身道:“我們換一個地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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