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相遇，讓雙方都很意外。r 同十五年前相比，柳拾肆的身上多出一些滄桑和沉鬱，鬢邊略現灰白，不復是當初那個慷慨豪俠萬事不羈於心的熱血青年。修道者在這個年紀，本應是元氣最充沛精神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很顯然，領導西域聯盟耗盡柳拾肆的心血。r “日前聽聞何道友在星羅國現身，大顯神威，我尚狐疑未曾全信，想不到今日親眼得見。”柳拾肆抱拳唱喏，哈哈大笑。r 齊思退返回東方後，召集女媧教中高層開會，通報何當歸一事。消息隨即泄露，柳拾肆收到。女媧教和西域聯盟互相安插着不少奸細，因爲這兩派人員來源混雜，不像其他門派從小培養弟子，忠誠度高。r 當歸回禮，欣喜道：“上次在荒月城承蒙柳兄拔刀相助，十多年來常記於心未敢或忘。原以爲要等到回大陸後拜訪，於此偏僻海島上提前會面實乃驚喜。”r 賀亞男笑罵：“你們兩個別互相吹捧啦，好不肉麻，趕緊找地方喝酒喫肉是正事。柳拾肆，你先來的島上，算主人做東。”r “好說好說，如不嫌棄就在這家店坐下，我剛點了烤龍蝦和檸檬牡蠣，味道上佳。”r 柳拾肆將兩人讓進酒館中，內側牆角的桌子邊一名年青夫人站起身相迎。她一身戎裝，腰掛佩刀，容貌算不上美女，勝在英姿颯爽氣宇不凡。r “嫂夫人好。”賀亞男率先問候。r 女子還禮，氣度從容。r 柳拾肆介紹：“這是賤內韓素瑩，這位是何當歸，即是江湖上人人傳頌的那個名字。”r 韓素瑩大爲驚訝，一邊施禮，一邊睜大眼睛打量來人。r 當歸也有些發愣，韓素瑩行的是貴族禮節，非修道者舉止，柳拾肆娶了一位修道界之外的女子。一瞬間，荒月城相處的一段記憶浮現，柳拾肆凝望蘇離的熾熱眼神，還有居薴蔻，那個癡癡望着柳拾肆的明媚少女r 柳拾肆沒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也沒和喜歡自己的人在一起。r 事實上，韓素瑩出自河北最大的世家，爲爭取晉陽國貴族士紳的支持，三年前柳拾肆與其聯姻。賀亞男受邀參加婚禮，同女方有一面之緣。r 當歸不明內情，只是略生感慨罷了。r 四人落座，談起到鱷魚港來的原因。r “四個多月前，姬雲飛傳柬各修道門派，宣佈來年五月初五於太華山召開說法大會。”柳拾肆出語驚人。r 說法大會是修道界一項歷史悠久的傳統，源自於三大派之間的爭名奪利。心禪宗祖師道濟故去後，天道宗和原道宗瞧不起接任掌教的神策，相約在太華山頂論道說法，並邀請各修道門派和世俗的王公貴族列席。結果自討苦喫，無論理學辯論還是動武較量，天道宗和原道宗均慘敗，神策成爲當時第一人。r 後來原道宗青松真人崛起，再度召開說法大會，力壓羣雄扳回一局。此行漸成慣例，每逢三大派中出現明顯壓過同儕的強力修道者，都要發起說法大會打壓另兩派。r 歷屆召集人侷限於三大派弟子，說法大會的主要目的是宣揚門派，非個人逞威。敢於向全天下“說法”者，已是公認的第一名，沒必要畫蛇添足。其餘門派的實力同三大派相差過遠，即使誕生超級高手，也不可能通過說法大會簡單地扭轉局面，所以也就不去做無用功。r 姬雲飛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發起說法大會的非三大派修道者，有趣的是，他還身任晉陽國王。其目的很明確貶低三大派，樹立自身的名望。r 當歸和賀亞男聽罷，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r “不瞞兩位，三大派互相通氣，決定抵制姬雲飛的召集，不參加大會。他們進行遊說，勸別的門派也不要去。少部分門派堅定拒絕姬雲飛，少部分答應與會，大部分處於觀望中。我南下入海，正是爲了找海龍王商談此事。”r 當歸不解道：“海龍王和楚江國敵對，應不會捧姬雲飛的場。”r “何兄離開東方日久，不明形勢，難怪有疑問。目下姬雲飛和女媧教是一夥，三大派是一夥，西域聯盟和海龍王一夥。雖然同反對女媧教，但我們有我們的主張，對說法大會需拿出自己的應對方案，不能附三大派之驥尾。因此我要和海龍王共議。”柳拾肆倒也不避諱，坦率交代各勢力的勾心鬥角。r 當歸暗自苦笑，不管到了多危急的時候，人和人之間也免不了內鬥拆臺。中州人如此，地球人也如此，大概是智慧生物的通病。r 柳拾肆又道：“若早知何兄迴歸，我就不用瞎忙活，你前往說法大會走一遭，當可奪得桂冠。不過，近年來姬雲飛突飛猛進，你需小心從事。”r 當歸不好意思託大說自己肯定贏，賀亞男則不偏不倚，秉公論斷：“姬雲飛的道法我見識過，的確非凡，但比當歸仍差得遠。當歸已臻天人合一之境界，不要說當世無敵，放眼整個修道史亦難覓對手，葛抱朴須退居第二。”r 憑當歸在海上露的那一手，這般形容並不爲過。更何況一路行來，賀亞男與當歸切磋過多次道法，得到好多高妙絕倫、聞所未聞的指點，內心中實已佩服得五體投地。她絕不希望姬雲飛和當歸鬧到翻臉爲敵的一步，對此深懷憂慮。r 柳拾肆原持試探之意，從女媧教傳來的情報顯示，齊思退對何當歸極度忌諱，連開三天會議討論，具體細節不得而知。他十分好奇，故勸說“小心”，刺激當歸泄露真實的本領。r 然而賀亞男說的太神奇，叫人難以相信。r 柳拾肆不便質疑，索性順水推舟吹捧：“姬雲飛有女媧教撐腰，自恃高明，欲借說法大會揚威。卻爲他人作嫁衣裳，反成就何兄不世之名，哈哈。”r 由於心存疙瘩，旅途上當歸很少同賀亞男談及姬雲飛，不清楚其道法造詣。此刻聽柳拾肆的口風，似乎姬雲飛練成修道界第一高手，否則談何舉辦說法大會。r “姬雲飛很厲害麼，勝過歸雲真人、真如大師和海龍王”r 柳拾肆答道：“早在十年前，姬雲飛協同女媧教剿滅萬法宗博格爾山一系，戰場上與丁雙胤一對一決鬥，僅數十招就把對手打成重傷。其後姬雲飛較少參與修道界爭鬥，然每次出手，皆三兩下取勝，輕鬆自在。他有一件古怪的法寶，龍頭形狀，凝聚藍色光柱似短杖，據說名叫海神權杖，系神族遺物。海神權杖聚集能量的方式異常隱蔽，敵人察覺不出能量變化，因而無法防禦。”r 當歸頓時瞭然，海神權杖利用的是暗能量，修道者感知不到，除非達到極高的強度，例如接引石。姬雲飛仗此法寶可攻敵不備，佔據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