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中州紀 >594叛亂
    酒菜中確實含毒,不過毒藥主要針對廣寒宮弟子,在賓客身上無效。

    廣寒宮弟子習慣喝飲料“紫參羹”,即當歸初到迎賓館被招待的紫紅色怪味湯,其功能壯陽驅寒。紫參羹有一定的副作用,若長期服用,人體會逐漸適應,腸胃中生成一種酶來分解紫參羹的毒素。同時那種酶還能分解另一些蛋白質,使本來沒毒的東西變有毒,例如花斑山雞的肫。

    花斑山雞棲息於楚江國西南的黔蒼大森林,數量稀少,在大陸上亦屬於珍饈,貴族富豪才喫得起。廣寒宮遠在海外,更加沒機會接觸這玩意兒,所以從未發生過中毒,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有此危險。某位前任宮主行走江湖時發現這個隱患,寫在筆記中。筆記存放於典籍館,數年前一名廣寒宮弟子偶然翻閱到,存下禍心。這次借婚禮的名義,他特意採購一批花斑山雞及其幹肫帶回南極,準備見機行事。

    剛纔上了一道菜,“龍鳳配”,就是花斑山雞燉鱸龍肉,每人一碗。南極只有海味沒有山珍,廣寒宮弟子難得喫到如此美味,一掃而光。過了片刻產生反應,中毒者頭暈噁心,肌肉痠軟。

    毒性不算劇烈,類似於尋常的食物中毒,讓人喪失行動能力大病一場,休養幾日後可康復。

    下毒的人只爲了控制住夏無鹽和她的死黨,不打算殺死大批同門。

    賓客們來到南極長則兩個月短則十幾天,而且不習慣紫參羹的味道,很少喝,身體未形成特殊的機能,安然無恙。有一兩個人誤以爲自己中毒,乃出於心理作用罷了。

    郝運來是知情者之一,親手操辦宴席,難免做賊心虛,動作間顯出緊張生硬,本能地避開夏無鹽。上菜的時候,恰巧夏無鹽察覺自身中毒的跡象,她見郝運來反常,心念電閃隨即出手。對方果然露馬腳,證實不軌之行。

    夏無鹽望郝運來一會兒,輕蔑一笑,這種貨色不可能是主謀。她轉頭掃視場中,展露嬌豔的笑靨:“誰幹的,站出來吧。”

    其實不必說,真相明擺在面前。

    參加宴會的六十個廣寒宮弟子中,四十多人神態懨懨勉強支撐着不倒,剩下十餘人完好如常,其中赫然便有寒沙壇主雲空瀾。

    雲空瀾離開席位,緩步走到夏無鹽對面七八米處,站定。

    “夏宮主,此事的主謀是我。”

    廣寒宮弟子一片愕然。雲空瀾沉默少言,在管理事務上通常附和宮主和另三位壇主,極少發表個人意見。雖然擔當壇主一職,他的存在感一直薄弱,弟子們不大當回事。

    好幾名女弟子出言呵斥,“狗賊,你想幹什麼”,“雲空瀾你瘋了嗎,爲什麼下毒害同門”,“趕快拿出解藥來,或可饒你一命”

    憤怒之下,一羣弟子忘記身體的難受,情緒激動,張牙舞爪地尖聲叫嚷。

    海龍王、賀亞男等外人有點兒啼笑皆非,這些廣寒宮弟子真是天真,不想辦法解決問題盡說些沒營養的廢話,人家毒都下了還怕你空口威脅不成。

    夏無鹽凝視雲空瀾,平靜問道:“雲壇主所爲何故”

    雲空瀾向身後擺擺頭,答道:“這就是原因之一。”

    夏無鹽一怔,忽然看出端倪。中毒的全是女弟子,好端端站着的基本上是男弟子,後者三三兩兩地散開,粗略擺成陣勢,已做好戰鬥的準備。

    “所以說,你們男弟子一起造反了”

    夏無鹽猜到幾分,但不敢確定,若爲這原因引起叛亂,實在滑稽可笑。

    “宮主任人處事欠公正,竟然不以能力人品論高低,僅以區區性別劃分。門派中的職位有幾個輪到男弟子做,難道我們全都無能”

    “雲空瀾你不是當了壇主”

    “沒錯,我是當了壇主,可大事哪有插言的份,擺設而已。即便你身邊的一個使喚丫頭,也可以對我指手畫腳,呼來喚去。

    夏無鹽緊咬牙關,氣得不輕。雲空瀾說的是事實,但這是千百年傳下的規矩,又不是她夏無鹽有意要爲難。在婚禮的緊要場合當着衆多來賓以此藉口發難,其心可誅。再說了,各家有各家的規矩,修道界好多門派重男輕女,不見有人說三道四,憑什麼廣寒宮重用女弟子就不行

    嶽停淵攙扶着夏無鹽的手臂,感覺到嬌軀微微顫抖,心下甚是擔憂。他手掌稍微用力捏了捏,用眼神示意夏無鹽,讓自己出手解決敵人。

    夏無鹽微微搖頭,表示反對。廣寒宮弟子排外,不樂意外人介入門派內部的事情,哪怕鎮壓叛徒這緊急要務。如果請嶽停淵出馬,夏無鹽將威信受損,被弟子們看不起。

    嶽停淵清楚愛妻的倔強性格,只得暫時忍住。

    雲空瀾繼續慷慨陳詞,手指郝運來:“郝大叔道法上乘,爲門派效力多年,卻始終在廚房打雜。管理膳食隨便找一個普通人即可,用得着把一流修道者拴在竈臺鍋邊嗎簡直是羞辱人。”

    郝運來被說中心事,挺起胸,一副憤憤不平的架勢。

    夏無鹽故意上下打量郝運來,從頭看到腳,好像第一次認識一般。半晌,方問道:“運來,你認爲自己適合擔任什麼要職”

    郝運來被宮主一陣猛盯,氣勢萎謝,硬頭皮叫道:“我豈是貪圖名利之輩,只不過替其他有爲的同門弟子鳴不平。”

    夏無鹽滿面嘲諷,朝雲空瀾笑道:“你看,運來自己承認不堪重任呢。”

    雲空瀾暗罵同夥上不了檯面。其實郝運來道法不錯,但非管理之才,讓他當膳房總管沒啥埋沒的。偏偏這傢伙志大才疏,深深怨恨自己不受賞識,雲空瀾趁虛而入,說動他反叛。

    旁觀到此,衆賓客大致明白了事件的起因,不由得好笑。多大點兒事,值得這樣鬧騰嗎,雲空瀾莫不是腦子有毛病

    雲空瀾當然很正常,他謀劃多日,握有一手製勝的好牌。賭局纔剛剛開始,牌需要一張張出,王牌留在最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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