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無鹽辯解道:“本門守護聖物上千年,此乃頭等大事,需慎重對待,豈可憑一句話而私相授受。前兩天籌備婚禮太忙,我原計劃得閒後與壇主商議,再召集全體弟子開會。必須大多數人同意,才交出聖物。”
“林祖師遺命,把聖物交給對上暗號的人,可沒說要一半以上的弟子同意。如果有人不同意,難道你就不交了”
“並非一定不交,多斟酌推敲爲妥。”
“何必找藉口,你不過是貪戀宮主的權位,並妄圖竊占聖物爲己有。一日不交出去,你就是聖物的實際掌控者,藉此實現個人野心。你進軍中原,聯合雲中坊和扶桑島,與守護聖物的任務有什麼關係”
雲空瀾一陣見血,說中夏無鹽的真實意圖。
守護聖物是廣寒宮的立派基礎,是對弟子們長期灌輸的核心理念,一旦使命完成,門派的凝聚力空虛,這是夏無鹽不願意看到的。其次,她對聖物懷覬覦之心,憑什麼老實交給何當歸,有機會自己拿來用不是更好而且,聖物將助長何當歸的聲勢,夏無鹽的心很大,想要稱霸天下,所有實力強勁的對手都是攔路虎。
“近年來中州的局勢非常混亂,大難在即,我到中原發展是爲了盡一份力。守護聖物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不就是平息千年大劫嗎大家共同爲達成這個目標而努力,聖物在誰手裏、由誰來使用,不重要。雲空瀾,你捨本逐末,眼光太狹隘。”
“夏宮主終於講出心裏話,聖物最好是永遠由你來保管,對吧少裝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你要充英雄要當大人物,儘管自己去折騰,有什麼權力拖全體弟子下水我們入門時立下的誓言僅僅是在翠白山守護聖物,其他一概無關。”
“那你想怎樣,難不成交出聖物後大家散夥”
“不錯,正當如此。衆位同門付出的犧牲還不夠麼,一生禁閉於南極冰原,所見唯寥寥百餘人、方寸之地,空爲修道者,眼界和經歷同尋常莊稼漢無異。多麼可悲是時候作了斷,你速將聖物歸還給應得之人,然後讓弟子們自由選擇,願意留下的留下,不願被拘束的從此天高任鳥飛,各奔前程”
雲空瀾的一席話在廣寒宮弟子心中投下巨石,激起滔天波瀾。
脫離門派自己做決定
渴求自由是人的天性,誰樂意一輩子呆在牢籠中,那些廣寒宮弟子,多曾滋生過到大陸上遨遊的美好想象。現在,他們不由得怦然心動;同時也難免迷惘,就好像自小豢養於籠子裏的鳥,對獨立生活感到畏懼。
夏無鹽掃視弟子們臉上豐富多彩的神情,心頭髮沉,種子已經種下,無論這件事怎麼收場,今後廣寒宮的人心散了。
這時,海龍王不耐煩地大聲吼叫:“你們廣寒宮內部的事老子不管,然而何當歸是我帶來的,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聖物必須交到他的手中何師傅是謙謙君子,給你們留面子,老夫可認理不認情”
失去雲中坊的助力,廣寒宮不足道,並且夏無鹽的地位岌岌可危,宮主多半當不下去。在夏無鹽與何當歸之間,傻子都知道該支持哪一邊。所以,海龍王主動跳出來做惡人,逼廣寒宮就範。
雲空瀾向梁青黛、邱雯琪深施一禮:“請兩位壇主秉公行事。”
夏無鹽無可奈何,只得答應:“好,我帶大家去聖物存放之地。何道兄請,各位道友請。”
雖然輸得一塌糊塗,夏無鹽依然保持着風度,面帶微笑,神態自若。她優雅地擺手勢邀請,昂然前行。
衆人尾隨於後,心情亢奮又各異。
賓客們費老大周折來南極參加婚禮,盼着見識一下神祕的廣寒宮,結果到地頭後發現言過其實,沒啥看頭。正有些失望,宴會上好戲開場,連番上演讓人目不暇接,這會兒更能一睹千年前葛抱朴傳下的聖物,可謂不虛此行。
廣寒宮弟子大多數中毒,拖延一段時間後,虛弱不堪。然而守護聖物是他們畢生的意義所在,如今到了最後一刻,當然要堅持在場,絕不容錯過。
一大羣人浩浩蕩蕩,沿着林蔭小徑,穿過幾十幢樓閣,行至石湖西南側。
空地上坐落着一座奇怪的建築物,周圍光禿禿,沒有樹木沒有山石,陽光毫無遮攔地斜照在牆面上。
建築大約十二米高,直徑二十米,外形像一個大肚子圓酒罈,中間鼓,兩頭略小。頂上敞口,沒有屋頂;圓周牆壁上開着三個入口,間距相等,沒有門。
與其說是一座房屋,不如說是露天設施,內外通透全無隔擋。
壇壁呈深黑色,堅硬如鋼鐵,但觸感溫潤,似乎不是金屬。
夏無鹽帶領人們走入圓罈子,說道:“就是這裏。”
裏面同樣空蕩蕩,不見一星半點兒多餘的東西。
這座建築物叫“天壇”,平時一直是這樣子,不作任何用途,不禁弟子出入,就當成完全不存在一樣。除宮主之外,廣寒宮中沒人知曉它的來歷,有時候新來的弟子好奇問起,老弟子均答不出所以然。
因此,早有廣寒宮弟子懷疑,此地與聖物相關。
當歸說道:“多謝夏宮主,請問如何取出聖物”
“不知道。”
衆人都是一愣。
“林祖師的遺書只吩咐將報出暗語的人領到天壇內,並未解釋取得聖物的具體方法。既然是受命於天的聖者,想必能窺破奧祕。”
夏無鹽挑釁地瞧看當歸,嘴角掛着淡淡的諷刺。
雲空瀾恚怒:“豈有此理,你把遺書拿出來給大家看。”
“抱歉,遺書只有宮主能讀。”夏無鹽平靜說道。
林紫茵訂立的規矩是,來人的身份由宮主和四位壇主共同確定,以免徇私舞弊;開啓機關使聖物顯形的法門記錄在遺書上,遺書和一些神族祕籍單獨存放於密室,僅宮主一人可進入觀看。這是防止強大的力量泄露到世間,引起禍端。事實上,夏無鹽已違背祖訓,把幾樣神族武器的圖紙交予嶽停淵,雲中坊製造出成品後大肆販賣。
後人拒絕交出聖物,大概是林紫茵所預料不到。或者預料到也找不出兩全其美的良策,畢竟人心難以掌控,只能盡力而爲,然後聽憑天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