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猴島到了。
當歸等修道者率先登上岸,後面的隊伍一開始保持着秩序,沒多久便加快步伐,蜂擁奔向陸地。
說不緊張是假的,十幾裏的海底之旅全程靜悄悄,所有人屏息噤聲,大氣不敢喘。當生機就在眼前時,怎能不激動。
人羣跑上沙灘,又蹦又跳,大喊大叫,發泄狂喜之情。
經過大半夜的折騰,黎明悄然而至,晨曦灑遍海岸,灑在劫後餘生的人們身上。
忽然,有幾個人停下動作,互相說幾句後,走到當歸的近前撲通跪下。他們是鱷魚港的一家五口,慶幸大難不死,想到要感謝救命恩人。
旁邊的人見狀,也隨之跪地。這舉動向外迅速擴散,沙灘上的人紛紛跪倒,烏壓壓一大片。
當歸有點兒尷尬,忙說道:“大家請起,危難之中理當互助,不消行此大禮。”
賀亞男當頭領多年,對類似的場合不陌生,已練就駕馭大衆、煽動氣氛的基本技能。
“諸位朋友,諸位兄弟姐妹,今天救了我們大家的這位仙長名叫何當歸。你們是否爲剛纔的神異景象感到驚奇那確實是常人無法做到,但對何當歸仙長而言算不了什麼。因爲他就是葛抱朴預言的聖者何仙長將率領我們平息即將到來的天災,打敗魔王,令大地和海洋恢復安定”
賀亞男拉着當歸的手舉起,向羣衆揮動示意。
其實,島民們跪拜不僅是感激救命之恩,更由於被當歸所展現的本領震撼,視之若神明。聽了賀亞男的鼓吹,衆人一片歡騰,聲震四野。
修道者不至於跪下,但也打心眼裏服氣,對何當歸的“聖者”身份深信不疑。這確乎遠超人力的極限,昔日葛抱朴未必有此造詣。
這樣看來,預言沒錯,聖者真的出世了。
一名修道者感慨:“以前我以爲在修道上略有心得,見識過何師傅的道法,才知自己的淺薄。我那些法術便和三歲孩童的遊戲無異。”
另一人道:“女媧教不足爲患了,若何師傅出手,桑素紋、姬雲飛之流全都白搭,哈哈哈。”
柳拾肆悵然若失,十多年的艱苦歷程,付出無數心血的事業,與姬雲飛與女媧教的明爭暗鬥,如今似乎微不足道。曾經深深擔憂過的大災難、世界命運,不必再擔憂。聖者既出,誰與爭鋒。可笑齊思退苦心孤詣,終究一場空。而自己又何嘗不可笑,縱然胸懷壯志奮鬥良多,贏得最終勝利的另有他人。
不可避免,多年前那個清麗的少女浮上心頭,一切都恍如昨日。
也許冥冥中自有天意,非凡人能抗衡。修道,究竟是逆天改命,還是隻能屈從於所謂的天道
柳拾肆三分迷茫三分不甘,回過頭,卻見妻子正望着他。此刻海灘上數萬之衆,人人注視何當歸,無盡崇拜仰慕,唯獨韓素瑩的一大半心思放在丈夫身上。柳拾肆微微一笑,牽起妻子的手。
金絲猴島的大小同鱷魚島近似,經濟遠遜於後者,一下子涌入四萬人,肯定喫不消。當務之急是將災民疏散至各羣島,妥善安置。另一方面,等火山和大漩渦消停後,需派船到鱷魚島搜救倖存者,挽回財物。箭旗盟損失慘重,艦隊難保,只盼能剩下幾條完好的船。如何返回東海,是一件麻煩事。
鱷魚港的總管在逃難隊伍中,他是海龍王委派的,名叫劉擒虎。尼安莫火山羣島是海龍王屬地,由其出面比較好打交道。
劉擒虎服膺當歸、賀亞男之所爲,滿口答應幫助他們與金絲猴島的管理機構接洽。
金絲猴島上無商業設施,修建的是軍港,作爲海龍王艦隊在天竺海的基地之一。港口位於東南方,距離登岸處六七里路程。
簡單商量後,決定賀亞男、何當歸、劉擒虎三個人前往港口會見當地的主管,其餘人暫且留在海灘上。好幾萬人同時進入港口無益,只會造成混亂。
爲節省時間,當歸攜帶劉擒虎直接飛過去。
金絲猴島上的人早已注意到鄰島的異變,因夜黑風大浪高,未敢貿然出海查探。天光初亮後纔有所動作,船員和士兵被從被窩裏叫起來,進行航行的準備。
軍港總督遲臨海到港口指揮,不在府邸內。管家將劉擒虎領至客廳就坐,說馬上通報主人。
誰知等待好久,茶壺喝乾續了兩遍水,遲臨海遲遲不顯相。
劉擒虎甚失面子,半真半假地罵道:“遲老三平時挺場面的人,今日怎拖泥帶水,擺起譜來。他奶奶的,不識輕重”
當歸說道:“災民辛勞一整夜,需儘快補充食水,休息並治療傷病。我瞧見不少人體力透支,還有少數人受傷。”
“何仙長所言極是,要不然,我去港口找遲臨海,你們二位在此等候。”
劉擒虎說着站起身,欲往客廳門口走。與此同時,一名武士大踏步進入,他掃視房間,目光鎖定當歸與賀亞男。
“請問是何當歸、賀亞男兩位仙長嗎,我家主人有請。”
那武士二十來歲年紀,身穿鯊魚皮甲,腰別短刃,行止剽悍。面對修道者,依舊保持着一抹海盜特有的桀驁不馴。
當歸有些詫異,劉擒虎是鱷魚島總管,相當於半個主人,武士爲何把他晾一邊徑直招呼客人,此舉頗爲失禮。
劉擒虎倒沒生氣,怔怔看武士一眼,欲言又止。
當歸心知有蹊蹺,卻不多問,點頭應道:“有勞小哥帶路。”
武士領着出客廳,往後宅走。穿過草坪,來到一座涼亭前。
一名身材高大、長髮灰白的老者負手立於亭下,背朝外。儘管看不見容貌,亦可感覺出逼人的氣勢自他軀體中源源釋放。
“主人,兩位貴客到。”
武士抱拳施禮,隨即退下。
老者慢慢轉過身,賀亞男識得,當歸也識得,正是縱橫大洋、名冠天下的霸主海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