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司修搖搖頭，囑咐：“修爾，用點力。”
“是，殿下。”
修爾高大身軀立在葉司修身邊，略帶薄繭的手指摁着葉司修的太陽穴，輕輕按摩。
明明是個高大壯漢，手指卻罕見的溫柔。
“阿七最近還沒消息麼？”葉司修問。
修爾按摩的動作頓了頓。
半晌，搖頭。
“還沒有。”
葉司修長長嘆口氣，美豔長眉輕輕皺起：“這葉司白，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阿七要是出事，看我不弄死他。”
修爾沉默。
外人看來，葉司白和葉司修兩人水火不容。
但是，兩人血脈上依然是一家人。
譬如這次，葉司白孤身前往外灘島，其實也是與虎謀皮，早早和葉司修計劃合作好。兩兄弟在共同利益面前，選擇合作——合夥收復外灘島。
當初在元老院的爭執，也只是兩兄弟聯手做的戲，演給程老公爵和程家臥底看。
可憐的老公爵，還以爲自己的親外孫葉司修，一定會站在外灘島這邊呢。
“修爾，給葉司白傳話，我的阿七不能掉一根頭髮絲。”葉司修吩咐。
修爾：“是。”
***
外灘島。
老公爵啪地將電話砸到地上。
“葉司修！這小子狼子野心！”
老公爵瞬間明白過來。
這都是葉家的局！
從頭到尾，他程開源老公爵纔是被算計的那個人！
葉司修這狼崽子縱然有外灘島的血緣，可他自始至終都是庫蘭國的人！
“老公爵，注意身體。”程管家趕緊上前，扶住老公爵的手。
老公爵猛然擡起頭，瞪着身邊的程管家：“程凱呢？那崽子去哪兒了！”
程管家說：“小公爵他正在和庫蘭國的使團修改協議。”
老公爵：“呸！程凱才二十六歲！他能修改協議？我允許他參加外交政務了嗎？還有，什麼協議？程凱他難道想籤那些喪權辱國的協議！”
程管家平靜回答：“您病重的這段日子，一直是小公爵在處理政務。”
從老公爵病重開始，程凱就逐步進入權力中心。
老公爵將十七歲的“賈素芬”強行囚禁，更是成爲全島的醜聞，島民都要求老公爵下臺，他已經失去民心。
現在的外灘島，程凱說了算。
老公爵縱橫政壇一輩子，老了，權力被逐步架空，守護一輩子的小破島，終究還是慢慢地落入庫蘭國的地圖裏。
安靜，書房裏死一樣的寂靜。
老公爵這才意識到，最近半個月來，各部門的大臣很少出現在他面前彙報公務。他看上去很忙，其實發出去的政令，沒有人遵守。
此刻，老公爵只是一個九十二歲的老頭子。
“還有，小公爵說了，您老眼昏花，讓您好好休息。”程管家語氣依然平靜，“在協議簽好之前，您不能離開大明宮。”
變相的軟禁。
就在一個小時前，老公爵還以爲自己是權傾朝
野的人物；一個小時後，他才知道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書房裏安靜地只剩下他的呼吸聲。
許久，
程老公爵發出淡漠的笑聲。
呵呵。
“管家，帶我去蘭花房，我想見素芬最後一面。”程老公爵顫顫巍巍站起來，此刻，他身邊只剩下這個陪伴自己一輩子的忠僕。
程管家垂下眸子：“是，公爵。”
程老公爵戴上老花眼鏡，將柺杖和老照片握在手心，坐在輪椅上，由程管家推着前往蘭花房。
一路上，戴上老花鏡的程老公爵終於心明眼亮的一回。
他看見，大明宮在新的統治者手裏，正在煥發新的生機。
蘭花房花草清幽。
傅七穿淺白色的長裙，長髮及腰，醉人的夕陽光輝中，她翩躚的側影纖細漂亮。她手提着花灑，正在給泥土裏一隻被踩死的黑蟑螂洗澡。
“咳咳。”
程管家微咳一聲，提醒傅七人來了。
傅七擡頭，瞅瞅輪椅上的老公爵，挑起眉：“又來幹嘛？蹭飯啊。”
此次的收復外灘島計劃，傅七的主要任務就是【扮演十七歲被惡毒老公爵囚禁的花季少女】，敗壞老公爵的名譽，方便程凱順利掌權。
如今任務完成大半，傅七也懶得裝淑女清純，剽悍散漫的本性一點點暴露出來。
程老公爵道：“把我推進屋裏，我有話和你說。”
傅七撇嘴，放下花灑，不情不願地走到程老公爵身後，接替程管家的動作，推着老公爵往屋裏走。
“翠花小姐，一切小心。”程管家放心不過，溫聲提醒。
傅七頷首：“多謝了，小程弟弟。”
說完，傅七推着輪椅，慢悠悠進入房間內，留下一年錯愕的程管家。
程管家腦袋嗡嗡的，剛纔翠花小姐稱呼自己爲“小程弟弟”？！
這...
程管家很懵，六十多年前，素芬姐姐也曾這樣叫過自己。多年以來，他居然在翠花小姐口中，重新聽到熟悉的稱呼。
程管家風中凌亂。
他下意識望向傅七逐漸消失的背影，這世界上，還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
傅七將老公爵推入蘭花房內。
傅七撂下老公爵，在旁邊梨花椅坐下，一邊喝茶一邊道：“老公爵有話快說，我很忙的。過幾天，你的小孫子會把我放出去。”
新鮮的普洱茶，傅七很喜歡，每天都要喝上兩杯。
清香中帶點微微的甜，普洱茶中的毒藥味道還挺不錯，甜甜的，老公爵待“素芬”真的好，下毒都不願意用苦藥。
老公爵完全不理會傅七的抱怨，看傅七飲茶，他的目光眷戀又溫柔：“素芬，我活不久了...咳咳，我的畢生夙願，就是能再見你一次，和你一起共赴黃泉...咳咳，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傅七放下茶杯：“我暫時還不能死。”
“咳咳...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會拉着你一起死。”老公爵迷戀中帶點瘋魔，“我等了你68年，你就是轉世的素芬。”
傅七歪頭，露出涼薄微笑，輕改了下嗓音柔度：“68年，大明湖畔的程開源，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固執呢。”
老公爵瞬間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