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嫡長女秦怡心年芳十九,已經嫁人爲婦三年有餘,如今這個時候回來,你說妙是不妙
方婉茹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連忙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誰知她忘了自己的臉此時已經腫了起來,哪裏還能這樣沒輕沒重的隨意碰觸,結果自然是又呲牙咧嘴的痛了一回。她也顧不上臉上的火辣,連忙起身往外頭走,嘴裏還嚷着,“大姐兒,你可回來了,若是再晚些,只怕你都見不到我了”
竟把秦從文,秦黛心父女倆和倒地不起的鄭媽媽都撇在了屋子裏。
秦從文嘆了一聲,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在這個時候回來了。那方氏有了主心骨,想必等着和自己算帳呢
秦黛心哪會不知道他的心思,連忙上前安慰道:“父親,大姐回來了,我出去迎迎”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個冷清的聲音道:“不必了,我可當不起三妹這一迎。”
秦黛心扭頭看過去,只見一位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的女子走了進來,她梳着高高散散的烏雲髻,上面插了一對赤金鑲紅寶石的飛鳳流雲簪,帶了一隻赤金花蕾搖曳墜貓眼的步搖,髮際間好幾顆圓潤的大東珠在提醒着衆人此人的身份不俗
秦黛心瞧了瞧她的五官,長得倒是十分清秀,八成像方婉茹,二成像秦從文,身上有股子清高狂妄的氣質,想必這人就是她那個沒見過面的大姐了。
秦黛心瞧她穿了件大紅色遍地金繡百蝶戲花的細羅百褶裙,腳底下踩了一雙嫩青色光綢鑲小珍珠繡祥雲紋的尖足繡鞋,一身的珠光寶氣,綾羅綢緞,當真是富貴逼人。
“見過大姐,大姐一路風塵僕僕的。辛苦了。”秦黛心看到貴婦臉上似乎有淚痕,雖然補了粉,但依舊能看出幾分端倪來,而且她眼睛紅紅的,分明就是哭過了。秦黛心不動聲色的瞄了一眼秦怡心的身後,方婉茹被兩個眼生的婆子攙扶着,身子搖搖晃晃的,再那兩個婆子身後又有六七名丫頭,模樣身量各不相同,看情形應該是兩名大丫頭帶着幾個小丫頭一齊過來的。
好大的排場
秦怡心目不斜視。直接越過秦黛心來到秦從文面前,翩然施了一禮道:“女兒見過父親,問父親安。”
秦從文上下打量了秦怡心幾眼。見她容光滿面,周身上下氣派非凡,不由得點了點頭,看來姑爺並沒有因爲大姐兒沒有子嗣一事兒而怠慢她,如此甚好。
秦從文自顧坐在了雕花紅漆椅上。緩了緩神才道:“你坐了這麼久的馬車,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着,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他習慣了對別人發號施令,卻忘了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三年前那個少女了,她出嫁從夫。又有了知府夫人的氣勢,哪裏肯聽秦從文的話。
秦怡心像是沒有聽到秦從文的話一般,吩咐人道:“還不把夫人扶過來”
兩個婆子連聲應諾。扶着方婉茹坐到秦從文邊上的那張椅子上去了。
秦從文看了方婉茹一眼,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那冷清的聲音又傳了過來,“父親,我三年未回家,竟不知母親在府中已經到了任人欺負的地步了。如今我回來便看到母親鼻青臉腫的樣子,下人也不敬她。怎麼,她不是你的妻嗎你竟讓妾爬到她頭上來作威作福了要是我再不回來,是不是就見不到母親了,你這是寵妾滅妻啊”
秦黛心回以她一個微笑,心想關我毛事知道她這是把一切都算到蘇氏頭上去了。
沒錯,秦怡心就是這樣想的,她認爲秦府上下能讓方婉茹淪落到如此的地步的,只有蘇氏
秦從文知道方婉茹這是告狀了,他頗爲頭痛的道:“大姐兒,你剛回來,家裏是怎麼樣的情況你還不清楚,她”
“這還不清楚”秦怡心憤怒的打斷秦從文的話,指着方婉茹的臉道:“父親,母親都傷成什麼樣了,你竟然還爲那個女人開脫。如果不是因爲她,你會動手打母親寵妾滅妻是個什麼罪,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吧如今你要是跟母親認了錯,並打死蘇氏那個賤婢,便罷了,不然,可不要怪女兒大義滅親了。”
秦黛心心裏早已經樂開了花,好一個大義滅親,這秦怡心是當官太太當糊塗了不成
果然,秦從文聽了這個話很火大。
“住口,休要胡言。”秦從文瞪着眼睛道:“你剛回來,知道府裏的情況嗎她現在這個樣子,都是自找的”
秦從文把在滿月酒宴上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秦怡心從理直氣壯到目瞪口呆,最後整個人已經不知道如何自處了。
她自詡是官太太,對婦德之事尤爲看重,方婉茹做的這些事,都是見不得光的,如果暗暗做下了,沒被人發現倒還好,像這樣讓人當着外人的面揭發出來,纔是最糟糕的。別說是休棄了,即使是送官查辦,也是使得的。
秦怡心沒想到母親竟然這樣糊塗,既是要做,自然得乾脆利落,怎麼竟被人揭了老底呢同時她也恨上了秦黛心,這丫頭原本就是個糊塗的,如今怎麼精明起來了,才三年不見竟能扳倒母親和祖母這樣精明的人物了
她帶着狐疑的目光就直直的朝秦黛心看了過去。
秦黛心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那裏,任由她打量。
“怎麼,你現在還當我是寵妾滅妻嗎還要大義滅親嗎”說到最後,秦從文幾乎是用吼的,秦黛心從沒見他發過這麼大的脾氣,聽聲音,似乎嗓子都啞了。
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的話,自然口乾舌燥,喉嚨乾澀。
“不父親。是孩兒一時衝動,說了不該說的話。”秦怡心哪裏還敢再說,連忙低聲認了錯。
秦黛心暗暗思忖了一下,連忙衝外面道:“誰在外面當值”
大丫頭細眉在廊下聽到秦黛心的聲音,頓時一個激靈,她連忙掀了簾子進來,“三小姐有何吩咐”
“父親大病未愈,又生了氣,此時肝火旺盛,口乾乏力。你去泡菊花茶來,順便讓廚房把早上燉好了烏雞人蔘湯拿一些來,去了上頭的浮油。再配一蝶子去苦味的蜜餞來。”
細眉不疑有它,連忙應了,曲膝退下了。
秦從文讚賞的點了點頭,越來越覺得三丫頭貼心。
方婉茹自然氣不過,自己的大丫頭竟然對這個死丫頭的話惟命是從。偏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她怎麼能不恨
秦怡心當下道:“三妹,這是母親的房間,你該收斂些,不要太過放肆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