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巾幗嬌 >第六百一十六章 私下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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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留着山羊鬍,年紀約在四十上下的男人揹着一個大箱子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他在黃有道面前站定,連忙拱手施禮。

    秦黛心這纔看清楚他的模樣,這人中等身材,頭戴葛巾,身穿鐵灰色細布長衫,腳下一雙千層底的布鞋,上頭用漿布做得鞋面,素面無紋,也沒繡什麼圖案,倒顯得格外樸實。這人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長得倒還不錯,就是嘴有點大,一說話就露出兩排大牙來,讓人有上去數一數他牙齒的衝動。

    “大人,下官來遲,恕罪恕罪。”那人連連拱手,向黃有道賠着禮。

    黃有道極不耐煩的揮揮手道:“行了行了,人來了就好。”他轉頭看看四周的人,怒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麼還不趕緊把手裏的傢伙放下”

    衙役門這才醒悟過來,紛紛放下手裏的弓箭,明晃晃的大刀入鞘,方纔還劍拔弩張的場面瞬間緩和不少。

    那人看了看四周,小聲的問黃有道:“大人,什麼情況,怎麼突然深夜召屬下過來,可是有緊急公務”

    黃有道沒答理他,只是衝着身後那兩個文人模樣的人使了個眼色。

    江同心領神會,連忙把那個小頭目樣的人拉到一旁,輕聲道:“何頭兒,大人有要事要辦,此處不宜留太多人,勞煩你挑兩個武功高強,嘴巴牢靠的在此侯着,其餘的人還是各司其職去吧”

    江同這話說得算是客氣了。

    被稱爲何頭的人點了點頭,挑了兩個人留下,又留下兩支火把用以照明,便讓剩下的人全部退了下去。他自己則是在一旁抱胸看着,十分願意留下來的樣子。

    江同也沒多說什麼,這何家盛脾氣挺大,人不壞,身手不錯,也不是個愛亂說話的人,留便留了。

    黃有道見一切安排好了。纔對秦黛心道:“您看,有什麼話您就說吧,在場的都是下官的心腹,一定不會走露半點風聲的。”

    大夥聽了這個,都面面相覷起來,不知道爲什麼知道大人會對這個半夜闖進來的姑娘這麼的尊敬。難道說這人是京裏來的人物

    一時間衆人心裏紛紛猜測起來。

    秦黛心也不客氣,直接讓幾個人進了停放楚天衡的這間房,她一把掀開蓋着屍體的白布道:“這人不是楚天衡。”

    啊

    這女的不是瘋了吧胡說八道什麼。

    最先不淡定的人,便是那名仵作了。

    他朝着秦黛心拱了拱手,道:“姑娘何出此言楚天衡在牢中被拘數日。別說下官認識他。就連拘他的衙役。看守他的獄卒皆都把他認識到骨子裏,你怎麼會說這人不是楚天衡呢”這名仵作姓邵名剛華,是台州城裏數一數二的仵作驗屍官了,此人頗有傲氣。除了黃知府以外,他對任何人都是牛氣哄哄的模樣,如果不是先前黃有道對秦黛心的態度極爲恭敬,可能這會兒他就破口大罵,而非心平氣和詢問了。

    秦黛心也笑,“這位就是仵作吧我想知道你憑什麼認定他就是楚天衡呢”

    那人眼睛一瞪,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鬍子,又道:“姑娘又憑什麼認定他不是。”

    秦黛心也不與他爭辯,只道:“麻煩黃大人讓人取了記錄來。我要看看關於這人的驗屍記錄。”她只說這人的驗屍記錄,卻不說楚天衡的,語氣執拗,絲毫不肯退讓。

    “不用了。”還沒等黃有道吩咐下去,那個仵作當下便道:“這楚天衡的屍體是老夫驗的。上面的每一句話都是老夫所書,姑娘有何疑問大可問我,也免得了那一去一回取記錄的時間。”這話說得極爲自負,可是他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不像是在那胡說八道,想必是兩把刷子。

    “也好。”秦黛心指着那屍體道:“死者死亡時間應該有二十個時辰左右了,他全身上下的屍斑已呈現擴散趨勢,屍斑主要集中在死的頸部,後腰,腿窩處,說明死者死時,應該是仰躺在地上的。他的致命傷在頭部,也就是這一塊。”秦黛心用手指了指那人額丘上的血洞,才又道:“除此之外,他全身上下並沒有別的傷痕,也無勒捆的痕跡,加上他頭部的傷口又的確是反手而爲,決非他人迎面所制,所以應該認定他爲自縊,是也不是”

    那仵作越聽越心驚,這女子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把楚天衡的死因,死亡時辰說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難道說她也是同道中人可既然是這麼清楚這具屍體死亡的原因,她又怎麼會質疑這死屍不是楚天衡呢

    他一邊想着,一邊不自覺的把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

    秦黛心道:“很簡單,你身爲仵作,應該知道,習武之人一般若是想震碎自己的天靈蓋,只需稍用內力,輕輕在百會穴上一拍即可,怎麼會用鷹爪這樣的功夫,自毀其面目呢”古人忌諱死無全屍,哪怕是頭髮也不輕易剪,又怎麼會讓自己死時頭骨碎裂,慘狀異常呢

    那人也愣住了,是啊,這不合情理啊他皺着眉,道:“或許是一時緊張,畢竟自縊嘛,失手也很正常,楚天衡做下了那等惡事,只想着以死謝罪,只怕衝動之下做了這事,難免”

    秦黛心笑笑,他這到底是在爲楚天衡說話,還是在爲自己說話

    “那也有可能。”秦黛心走到屍體旁邊,拉着死者的後手道:“從死者頭上的傷口上判斷,死者應該是右手施力,抓碎了自己的額骨。”

    那仵作也點點頭,十分頭意秦黛心的說法。

    “可你看他的手指。”

    仵作疑惑,手指怎麼了自己可是仔細檢查過的,並沒有看出他的手指有什麼問題啊

    “死者是習武之人,常年練武,一身的蠻力,雖然死者家世顯赫,一直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可他畢竟是習武之人啊,手上怎麼會沒有繭呢不瞞衆位,我也小有身手,一雙手雖然不沾陽春水,可卻免不了要握些兵刃,手指上也有老繭數枚。”她攤平自己的手掌給衆人看,又問那個小頭目模樣的人道:“這位捕頭,您說呢”

    何家盛點了點頭,“習武之人,整日操刀弄劍的,手上哪裏會沒有繭。”

    那仵作恍然大悟,上前仔細的翻看了死者的兩隻手,果然沒有見到一丁點的繭。

    “或許,或許也有例外呢”他還不死心,試着反駁秦黛心的話。

    秦黛心斂了笑容,才道:“楚天衡一身的功夫,不說別的,就說這鷹爪功吧,初練時,時時用手掌做爪裝去抓瓶子,石球一類的東西,以練習指力,可你再看看他這手指,有鐵爪的樣子嗎”人死了已經有二十多個時辰了,屍身有些微微發漲,死者的手指也有些腫,不過即便這樣,那手指看上去也十分修長,整齊,跟女子的手指一樣,哪裏有半分鐵爪的樣子。

    那人一愣,又聽秦黛心道:“你再看看他的右手,按道理,如果真是他自己抓碎了自己的頭骨,那麼死者的手指甲縫裏應該會殘留一些血跡,甚至有些腦漿吧可爲什麼他的手會這麼幹淨,難不成你們誰動過他的屍體,悄悄的把這痕跡擦去了”

    “這不可能”那仵作道:“衙門有衙門的規矩,人不管死在哪兒了,只要一經發現,案發現場都要圍起來,衙門裏的人都是懂規矩的,誰會動屍首”

    秦黛心要的就是他這句話,當下道:“既是如此,這屍體身上的痕跡想必也不會被人抹去,還抹去的那麼幹淨。”秦黛心讓幾人上前查看死者的指甲,果然看到指甲縫裏乾乾淨淨的。

    “別說是抓碎頭骨而死,就是他在牢中關了那麼些時日,手上,指甲中也該是些污跡了吧”秦黛心笑了笑,又問黃有道:“知府大人,您說呢”

    黃有道的兩條眉毛緊緊的攏在一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十分不好看,聽秦黛心這麼一問,心裏就是一凜,臉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來。

    那仵作對秦黛心的話置若罔聞,只是不住的擰着眉頭,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仵作來說,這的確是一個致命的疏忽自己怎麼就沒有留意到這一點呢或許是因爲楚天衡的身世,自己認定了他養尊處優,手應該是光滑無污的,而疏忽了這一點

    不管怎麼樣,都是自己的錯。

    那人朝着秦黛心深深施禮,“是在下狂妄了,姑娘好本事,某,心服口服。”然後他又對着黃知府道:“大人,是下官失察,失職,還請大人治罪。”他這麼說,就是等同於認同了秦黛心的說法,承認了這屍體不是楚天衡。

    只是,這人不是楚天衡又是誰他又是怎麼被偷龍轉鳳的送了進來,成了楚天衡的替死鬼的呢

    幾個人都看向了何家盛

    他是知府衙門裏赫赫有名的捕頭,武功高,頭腦精明,對於破案很有一手,可以稱得上是知府的左膀右臂,整個知府大牢裏的守衛分配和調度都是何家盛一手安排的,此時地牢裏逃了重犯,衆人自然不由自主的看向他。

    何家盛目光炯炯的道:“你們都看着我幹什麼啊這事兒”他猶豫了一下,道:“大人,還是私下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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