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亂世銅爐 >第五十一章:聖符(一)
    與心懷憫惜的羣豪不同,魯大人現在惱怒之極。

    接連兩次合擊,十幾個一流捕快的聯手殺招,竟然都讓胡炭給招架開了,這是奇案司副使領司事怎麼想象不到的,他厲聲喝令屬下:“給我殺膽敢再拒捕的話,把小賊也給我殺了”

    “遵令”十餘名捕快不敢怠慢,同時舉起彎刀,劈頭砍下,其中兩人更是直接擡腿就朝胡炭心窩踹去。有了前事之鑑,這次誰也不敢留有餘力了。而這時,胡炭終於也熬不住過量失血和伏心術的雙重夾擊,撲地昏倒在秦蘇身邊,姑侄兩個再無防禦之力,真正成了砧板上的魚肉。玉女峯棄弟早在被擒之時就已受到禁制,並不比胡炭好多少,不惟行動遲緩,連反應也遲鈍萬分,見腳刀夾身襲來,木呆呆的全不知道閃避。

    “這下完了。”圍觀看客都在心中嘆息,胡炭最後的表現雖然頗獲衆人好感,卻仍舊沒有人願意爲他出頭。奇案司行使職權捕殺犯人,原是責之所在,衆人並無干犯的理由,最主要的是,滿庭賓客都與秦蘇胡炭素昧平生,聽白嫺所言,聖手小青龍與這個叫秦蘇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沒人願意爲這不相干的兩人與奇案司交惡,致使門派獲罪。

    白嫺和曲妙蘭站在人羣裏,兩人臉上更無一絲表情。國法大於門規,雖然之前玉女峯掌門曾說過保護秦蘇之語,但那是針對江湖同道而言,現在秦蘇成爲了刑司重犯,身具兩重身份,她就不光是玉女峯棄徒那麼簡單了。允諾一旦與朝廷律令相牴觸,白嫺也不得不委屈從之,羣豪都理解這個年輕果決的掌門爲什麼此時並不出頭護持。漫說爲一個已經逐出門牆的叛徒並不值得,便是一個在冊弟子,爲其一人而令舉派受累,那也不是甚麼識時務的舉動。熱血治家,只會禍患無窮。所以即便怨毒如鷗長老者,也不會在此事上面指摘白嫺的不是。

    當然了,以上種種,也都只是旁人胡亂猜測的想法,至於兩人心裏面究竟想着什麼,那只有她們自己才能知道。

    眼見着血淋林的殺人場面就要在通道中上演,許多人都把頭別轉過去不忍直視。

    銳利的刀鋒割破空氣,發出“咻咻”的尖響,十幾把刀同時動作,這聲音就頗爲懾人了,尤其是知道這聲音將要奪取人命的時候,衆人期待着聽見刀鋒斫入血肉中發出的沉悶聲響,以及秦蘇臨死前發出的慘叫。

    “嚓咯”果然砍中了,這用勁何其沉重聲音何其乾脆利落連骨頭都砍斷了。料想中刀處是脖子的話,這一刀已經把頸椎都削斷了,一顆頭顱只剩少許皮肉相連,人斷無倖存之理。

    “啊”果如所料,有人發出了慘叫。不過與之前的判斷略微有點出入,這叫喊的不像是秦蘇,秦蘇看起來娟秀清麗,嬌滴滴的,應該不能叫出這般淒厲粗豪的男聲。

    “噹噹噹”一連串的鐵器交擊,“哎喲”這是有人在呼痛。“蓬”“篤篤篤”這是大腳着肉和不知什麼硬物相撞的聲響。

    別過眼睛的人再次驚訝的轉過頭來,卻見狹窄的通道里面,狂風四涌,胡炭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多出了兩個人。一人身形高大,身周空氣波紋隱隱,肉眼可見數層明暗不一的氣壁聚在身軀之外,如同一重堅胄。他正弓步護在胡炭身邊,雙臂直伸,揸開十指如同兩面小蒲扇般,空掌架住了當頭砍下的五柄彎刀。這人生的好不威猛,豹眼環睜,虯髯如鐵,便是弓着步,也比身前的四個捕快高出半頭,裸露的手臂黑黝黝的如同堅鐵,筋肉高鼓,更奇的是他的一顆腦袋,寸草不生,瓦藍鋥亮直如抹過油一般,站在水榭處的羣豪,甚至可以從他腦門上看見廳堂裏搖曳的火光。

    “大膽”人羣中有人驚叫出聲,話音剛落,卻又有十數人同時叫喊起來,“大膽”看來識得此人的賀客不在少數。

    “是雷大膽”鷗長老和葉傳藝等人這時也認出來了,原來這路見不平出拳相助的,正是瘋禪師的惟一徒兒雷閎雷大膽。瘋禪師之名天下無人不知,他本是頭陀出身,在均州廣慈寺外結廬修行,因其癡迷武學不務旁業,加上所修藝學全走剛猛癲烈一路,所以得了個“瘋禪師”的外號,瘋禪師功法卓絕,器武兼修,這些年着實殺了不少爲非作歹的惡人和妖怪,名聲不讓凌飛,雷大膽年近三十,也頗有乃師之風,行事無所顧忌,憑着三重金鐘罩和六十二式鐵臂拳秀起於江湖,與刀劍對陣也敢赤膊上前,博得好大名頭。

    衆人見是雷大膽出來攔阻,都在心中鬆了口氣,平素厭憎奇案司的賀客更是在暗中欣喜,心道:“有此人出頭,這些龜皮子可要煩惱了”雷大膽師徒無門無派,不憚禮法,也不用害怕什麼牽連之罪。而且師徒二人法力高強,又都是烈火脾氣,即便奇案司有心復仇,也要思之一二,瘋禪師的嘯魔杖可不是讓人聽着熱鬧的,尋常百十個捕快,可未必應付得了他。

    擋在秦蘇面前的,卻是一個衣衫樸素的中年漢子,白麪微須,神情淡定,頭髮一絲不亂的梳到腦後,用青布帶束起來,滿廳客人都覺得此人眼生之極,連見多識廣如章節、宏願大師等人,也看不出此人來歷。四個捕快跪倒在漢子面前,剛纔的電光火石之間,他們從揮刀到伏下,只在短短一瞬,誰也沒看清漢子用了什麼手段把他們制住的。

    雷大膽和那陌生的漢子攔住了九個捕快,餘下的那些卻也沒能倖免,遭遇甚至比九名同僚還要糟糕,兩個出足踹向胡炭的,腳在半途竟然轉向,一人腰間各中一腳,直跌到八步開外,倒在地上掙扎着爬不起來,另一揮刀者也是同樣狀況,行刀半途竟然莫名其妙的圈回橫轉,自下而上架住了另三個同伴的砍擊,以一力扛三力,被震得虎口崩裂,血流了滿掌。地面冰上驢打滾般還翻滾着一個,雙手環膝不住的厲聲慘號,衆人認出來,他便是先前前庭騷亂時,撲入人羣捉拿仙機門弟子的那個捕快,此人傷得最重,這時一條小腿已經斷離軀幹血淋淋的橫在三尺之外,另一個同伴則驚怒交集的單膝跪在他身邊,手中彎刀斜着砍在灑滿血跡的地面上,毫無疑問這斷足之削正出自他手。另兩個則被不知名的怪招擊飛至四丈開外,掛在壁上動彈不得,只是哎喲叫喚。

    “大人,有人用了伏心術。”魯大人身邊的捕快附耳跟首領說道,語氣凝重,“如屬下所料不錯的話,應當是兩人出手,他們可同時伏懾多人,而且是瞬間控制,法力遠非屬下所能及。”

    饒是魯大人城府頗深,到這時也終於沉不住氣了,一張長臉勃然作色,佈滿黑氣。他微一掃目,看見人羣前面,凌飛正緩緩的垂下手臂,天罡劍的劍尖悄無聲息隱入袖中。章節道人站在他身邊,也是一臉高深莫測的微笑,右手五指微微捻住鬍鬚不住捋動,似乎在爲此情此境讚歎,可是以魯大人眼力之毒,又怎會發覺不到他小指與無名指的異樣這顯然是個沒有發動成功的指訣。不用想都知道,剛纔胡炭危急時,蜀山掌門和這油滑道人是決意出手攔護的,只是因見有奇兵殺出,所以才緩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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