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亂世銅爐 >第六十章:忌憚(下)
    “喀噌”崩石的震響連十七丈底下的陣中諸人都能清晰聽見。

    “交上手了”胡炭心中甚感興奮,悠思着崖石頂上雷閎大殺四方的豪邁風采,“不知道雷叔叔怎麼教訓那個老傢伙的。”他擡頭上望,可惜卻被懸巖的底部遮擋住視線。巖掛的裂隙里正簌簌落下碎粉石片,可見剛纔那一下撞擊勁道何等沉重。小童對雷閎的氣勢性情乃至一身強健筋骨向來非常佩服,料想雷叔叔如此威猛胖壯的一條巨漢,對付那個面目陰沉的老頭兒還不是手到擒來。他哪裏知道其實事情大有出入,雷叔叔正在被人像掛臘肉一樣撲打呢。

    “這人功力已可比肩大修爲者”雷閎判斷出了對方的實力,在心中叫苦。他縱是再驕傲自負,也不敢說自己可以越過一個境界與敵人交手。胸中氣血翻涌,還未弄明白自己的頭腳位置,驀然間覺得足踝再緊,那人又把他倒提起來,再次一甩。“喀噌”這一砸好不沉重八尺之軀的漢子一下子被掄砸入地半尋。“奔洪”就在第三次被提起來的時候,雷閎感覺到五臟六腑幾乎全部離位,雙耳嗡鳴,急促間使出了奔洪拳法,這拳法本是用在被多人圍攻時,凝聚拳力貼身環繞以迫退敵方,如同萬千碎刃週轉一般,是一種寓守於攻的招數。眼下驚雷箭和六十二式鐵臂拳根本無法打中目標,雷大膽只得靠這招亂擊脫困。

    銳利的氣刃急旋着散開,如同百餘碎裂的刀鋒自身向外激揚,謝護法果然不敢硬抗,側着身子略避過一避,手下的揮動便慢了些。雷閎趁得機會,躬身一撈,右手已經拉住了縛在足上的那條滑膩軟索。“崩”在數千斤力氣的拉扯之下,那條軟索如何當得,頓時斷成兩截。

    “竟然是蛇”雷閎胸膛起伏,看到扔在面前那半截扭動的斑斕之物,不禁微微一愕。這條長蟲能夠抵擋他一招奔洪拳勢不碎,這筋骨算是堅韌之極了,尋常銅鐵只怕都禁受不住,羅門教操蟲之術果然了得。他斜眄着謝護法,略略調整氣息,剛纔兩下衝撞肉骨砸實,饒是光頭壯漢皮強骨健,三堅防禦術精妙,仍然感覺到體內氣血不穩,顯是受了些傷害。

    “這人實力如此了得,我可不是他的對手,卻該怎樣化解這個局面”

    雷閎瞪着謝護法小心提防,一邊在心中暗暗計較。他繼承得乃師悍惡剽勇的性情,便是明知不敵,也未想過要逃脫避戰。眼角餘光瞧見自己剛纔被砸出的兩處石坑,碗大的石塊散得到處都是,雷閎不由得心裏微微一動:“我功力不如他深厚,想要傷到他千難萬難。不過有三堅之法護身,他急切想要拿下我卻也不能。”那就有門路可用了,反正與敵人纏鬥出勝負本就不是他上崖的目的,雷閎略一思忖便想出了個對策。

    謝護法揹負雙手站在崖邊,冷冷一笑:“你皮肉糙實,受了本座兩擊還行若無事,難怪能在江湖上博取些許名頭,不過你這點能耐,可還阻不了我。”說着從容向前邁進兩步,雷閎哪裏敢再等他先動手,大喝一聲一拳擊出,同時快速向左側斜滑開去,怕再中先前那蛇索之害。行動之際足下碧光涌生,在疾捷術的白芒之下,又有兩道綠線覆上了他的腳脛,這是抱鼎涉沙訣,引勁氣入雙股,足具千鈞之力,用以穩固下盤。

    “咻”又是一道鞭影掠至眼前,謝護法不惟躲過他的攻擊,還趁機欺近身來,饒是雷閎已經全神提防,猶自難以閃避,大駭之下不得不鼓息守中,雙臂交叉護住頭面。“啪”一鞭受實,如受修柱偉梁砸擊,雷閎全身劇震,手臂便如火燒般疼痛,他這時卻學了乖,當時悶哼一聲,把力道盡數卸到下身,散入足掌,站立之地登時崩出碎石。

    “太輕”雷閎吐出一口帶血的吐沫,輕蔑的說道。謝護法淡淡地說:“是麼”倏忽間人影不見,雷閎突感右後腰疾風激來,這仍是快捷無倫的攻勢,壯漢明知避不過去,只傾了傾身,肘彎下落,“啪”這一掌又擊在了他右肘臂上。沉重的勁道再被雷閎卸入足下,厚達三尺的堅硬巖葉終於被震脫,兩塊飯桌大小的石板震裂錯開。

    “接我這招”雷閎虎目射芒,右足踩進兩塊石板的錯隙往後一撩,半塊浮脫的石板便照着他料定的方向激飛過去,光捱打不還手可不是他師徒兩人的應敵之道,便是明知傷不了人,這有報有還的氣勢總是不能墮下半分的。謝護法毫無懸念的避開石塊,欺身一拳“嘭”砸在了雷閎頸窩處,胖漢眼前一黑,幾乎俯跌,任是他此時正使暗計來賺謝護法,也被這窩頭一擊激得怒從心起。吼起一聲,眥目張臂便開始大踏步的繞圈追趕,恨不得將這老傢伙抱住勒死。每一步踏落都踩得地面石板崩裂,被他飛足亂踢,流星也似的向四面八方。交手不過數息功夫,這崖頂石坪已經被他生生刨平半丈厚度。雷閎生平經歷近千場仗,實以今日一役最爲窩囊,讓人暴風驟雨的痛揍卻全無還手之力,打出幾拳驚雷箭,連人家衣裳都沒碰着,全落在了石地上。而敵人行動快如鬼魅,他憑着眼目根本無法捕捉,每有攻擊襲來,也只能靠着敏銳的感知預判所來方向凝勁防禦。

    二人一追一避,獾熊逐兔一般交手片刻,崖石下刨越來越深,大大小小的石塊倒有一半被雷閎踢飛到崖下羅門教衆人陣中,替胡炭等人減輕了一些壓力。謝護法猛然醒悟,這漢子看似胖壯癡蠢,不料卻有這等心計。雷閎竟然在交手時借力崩碎石崖以刨減其重量,仍是抱着零割石崖的想法。當下氣極反笑:“好心計,差點讓你給矇住”不再留手,鞭影如同風雨夜裏亂柳劈窗,狂風帶起石坪上粉屑如霧,把個昂藏漢子打得連聲怒吼不得不屈身防禦。

    雷閎被迫得把注意力全放在身前頭面,巨大的壓力將他轟得一步步後退,哪知倏然間頂上壓力一鬆,還沒反應過來,左脅下一掌揸來,這下連擰身都來不及,只得聚了氣籠在腰腋。那隻枯瘦的手掌突破了兩層防禦,“啪”的印實在腰側,一團粉白色的煙氣從掌心噴了出來,卻被貼肉的最後一層銅骨皮之術阻隔住了,雷閎只微微一晃,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謝護法眉目一峻,很意外這漢子的防禦術之難纏。飛快避開雷閎的奔洪拳,戰不多時,又是覷空近身,乍開的手掌再印到了雷閎的右方肩胛之下,壯漢躲避不開,便照實收了,卻也並未感覺到多大沖擊,剛奇怪這兩次攻擊怎地這麼虛弱,可突然間灼刺肌膚上星星點點的麻痛之感就讓他面色一變

    蠱蟲

    他卻忘了羅門教素向所長者從來就不是武技法術,而是這令人色變的操蟲之藝

    好壯漢,在這頃刻間便做了決斷,把全身勁氣盡數外迸,阻住了那些可怖活物的鑽刺,一招奔洪拳法迫退謝護法,然後乍開左手五指如鉤,環臂抱胸抓到右肩下的皮肉猛然然一撕。一大塊血皮被抓到手中,漢子面色獰惡,眉頭都沒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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