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想到這裏,便再次懇切地道:“爺爺,就算是爲了辰軒,您也得走這一趟。皇上至今沒有冊立太子,如果皇上就此龍御歸天,那麼勢必會因爲皇位造成朝野動盪,甚至是天下大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管是我,還是辰軒,我們都必定逃不過這場劫難。因爲我們都已身在局中。”
青苹說着便也跪了下來。
景大夫看着她,半晌沒有說話,良久才又鄭重地問道“丫頭,你老實告訴爺爺,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
青苹自然明白這個“他”指的是誰,於是咬了咬牙,大聲說道:“爺爺,實話跟您說了吧,這回我是頂着華大小姐的身份被逼着跟大皇子成親的,如果皇上在這個時候有個好歹,我首當其衝就會被牽連問罪。”
這話無疑讓景大夫面色大變,“什麼你已經跟這小子成親了”
青苹不由點了點頭。
景大夫跺着腳,懊惱地道:“丫頭哇,你怎麼那麼傻啊這皇室的人有什麼好成天朝三暮四,三妻四妾的,沒一個好男人。丫頭哇,你讓爺爺我怎麼說你好呢”
青苹急忙解釋道:“爺爺,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成親是假的。因爲皇上的病情嚴重,連太醫都束手無措了,所以兩位皇子纔想以大婚來沖喜,期望皇上的病能早點康復,哪知皇上卻是病得更嚴重了。只怕已經撐不了十天了”
景大夫聽了她的話,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末了才又嘆着氣道:“我可以救他,但是你們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兩人都有些狂喜。不約而同地問道。
景大夫清了清喉嚨,以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說道:“丫頭,你必須答應爺爺,今生今世,你不能嫁他蕭家小子,你也一樣,你必須跟我老頭兒發誓,今生今世不能娶她”
蕭翎琰原本狂喜的神情立時僵在臉上,不由痛苦地問道:“爲什麼”
“沒有原因。總之。你答應我就救,你不答應,我就當你們沒來過。”景大夫說着,已是轉了身,往屋子裏面走去。
青苹呆愣了半晌,她沒想到景大夫會說出這樣的條件。雖然她此刻並沒有打算真的要嫁給蕭翎琰,但是被他這樣直白地用條件來交換,心裏也是有幾分悵然的。
對於蕭翎琰來說,這實在是個兩難的選擇。
可是此時的他卻不得不面對這個選擇。
半晌。才見他黯然地點了點頭,“如果你非要這樣逼我,那我還有得選嗎就這樣吧,請您老準備一下。咱們半刻鐘後出發。”
說完他不再看青苹,也不再看景大夫,轉身大踏步地走出醫館。
景大夫望着他的背影。嘆息着道:“丫頭,別怪爺爺心狠。你與他,註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青苹緊咬着下脣,強笑道:“爺爺,你想多了。我都說過的,當時的情形是迫不得已的,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不說了,丫頭,你等我會兒,我去去就來。”景大夫說着轉身進了裏屋,不多會兒就又走了出來,手裏多了三個翠色的小瓶。
他將三個小瓶轉手遞給青苹道:“你把這三瓶藥丸帶上吧,每日每瓶各三粒,連服半月,應該就無大礙了。至於京城,我就不去了,順便再替我轉告那老小子,讓他好自爲之吧。”
青苹不由又被他的稱呼嚇了一跳,隨即試探地道:“爺爺,您不打算親自去看看他嗎”
“算了,還是不見面的好。”景大夫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裏有淡淡的憂傷。
青苹將玉瓶收進懷裏,又道:“爺爺,保重等京城事了,我就會回來的。”
獨自等候在外面的蕭翎琰見她自己出來,臉上的神色立時又變得焦急,“怎麼,他還是不願意去京城麼”
青苹晃了晃手裏的玉瓶,“爺爺說他年老體弱,就不去體驗這奔波之苦了,他給了我這個。”
“這裏面裝的是什麼”蕭翎琰滿臉的疑惑。
“藥丸。爺爺說,這個藥丸帶回去後連服半月,就會痊癒的”
“這麼靈”蕭翎琰有些不信。
青苹淡淡地說道:“我相信爺爺不會騙我。”
蕭翎琰沒有多說什麼,他也不笨,自是看出了這位老者與他的父皇之間關係匪淺。
“他讓我轉告皇上一句話”
“什麼話”
“告訴那老小子,讓他好自爲之吧。”
“就這句”
“就這句。”
蕭翎琰不由苦笑,果然是個怪老頭子。
當他們再次趕到京城的時候,已是第六天的辰時。
據說錦曦帝已是病得藥石無效了,若不是榮貴妃堅持以百年老參吊着他那一口氣,只怕早就殯天了。與此同時,兩天前就已抵京的華大將軍和鳳陽長公主也聯袂進宮,與榮貴妃大鬧了一場。至於爭論的焦點,沒有任何人知道。
兩人進了京後並不停留,仍是策馬直入皇宮。
守門的士兵見是新婚的大皇子夫婦,哪敢多言,急忙大開宮門放行。
此時勤政殿裏聚集了不少的人,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都來了。
當所有人看到他倆並肩走進來時,不由吃了一驚。
青苹沒有說話,只是淡定地走過去,倒出玉瓶裏的藥丸,正準備餵給錦曦帝吞下。榮貴妃急忙過來阻止,卻被蕭翎琰攔住,“母妃。您放心好了,父皇吃了這藥。一定會好起來的。”
榮貴妃急忙將他拉到一邊,滿臉的憤忿之色。“琰兒,你和那丫頭去哪裏了”
蕭翎琰卻蹙着眉道:“母妃,這事兒以後再說,咱們先去看看父皇吧。”說完又走回到青苹身邊,幫着她把藥丸一粒粒地喂進錦曦帝的嘴裏。
當最後一粒藥丸喂進去後,青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此時她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不安。如果這藥丸無效,或者是錦曦帝正巧這個時候死亡,那麼她就會背上弒君的罪名,不但自己身死。還會連累到整個葉家。
蕭翎琰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和害怕,不由緊緊地握了她的手。此番情形看在別人的眼裏,只當是新婚夫妻的親暱舉動,可是在場的鳳陽長公主,卻是氣得銀牙暗咬。若不是爲了顧全大局,她真想馬上揭開真象,爲她的芸兒出氣。
大殿裏一時好靜,靜得連一絲呼吸也無。
衆人全都屏息以待,圓睜着大眼一眨也不眨地注視着榻上的錦曦帝。
彷彿是等了千年萬年之久。錦曦帝終於發出了一聲悶哼,然後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離得最近的蕭翎琰急忙扶他坐起,幫他順着後背。
錦曦帝便在此時睜開了眼,淡然地掃視了全場。
其他的人似乎也都鬆了一口氣。臉上卻是無法置信不可思議的神情。
榮貴妃的眸子裏忽地閃過一絲陰狠的神色,瞬間卻又開心地笑了起來,走過去拉開蕭翎琰。自己扶了錦曦帝道:“臣妾就說嘛,琰兒是個孝順的。怎麼會捨得撇下他深愛的父皇,自個兒外出尋樂子呢。這不。替陛下求了靈丹妙藥回京了”
她這話一說,四周立時黑壓壓地跪了一地,口中高呼:“恭喜皇上賀喜皇祝皇上龍體康泰,萬壽無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錦曦帝習慣性地揮手,令所有人都退下後,卻又單獨召見了青苹和蕭翎琰。
榮貴妃恨恨地瞪了青苹一眼,又給了她個警告的眼神,然後纔不甘不願地退出大殿。
當大殿裏只剩下他們三人的時候,錦曦帝才徐徐地問道:“琰兒,你老實告訴朕,這藥丸哪裏來的”
蕭翎琰急忙跪下稟道:“不瞞父皇,這藥丸是從一位大夫手中所得。但不是孩兒求得的,而是這位青苹姑娘。”
“青苹”錦曦帝瞬間迷糊了,“這不是華家的芸兒麼怎麼回事”
“父皇請仔細看看,她真的是芸兒嗎”蕭翎琰不由提着心道。
錦曦帝仔細端詳了她半晌,才道:“嗯,五官相似,但氣質神韻明顯不同。這麼說,那日裏與你大婚的是她了”
蕭翎琰老實地答道:“是的,父皇。兒臣有罪,請父皇責罰。”
青苹卻在此時插嘴道:“設計此事的是榮貴妃娘娘,民女和大皇子都是被逼的。”
她這說一出,頓時惹得父子倆都變了臉色。
蕭翎琰驚慌地道:“青苹,你別亂說”
錦曦帝卻是冷厲地道:“小丫頭,你確定你沒有說錯”
青苹不由挺了挺身,勉力壓下心頭的懼意,故作淡定地道:“民女沒有胡說,也沒有說錯,這是事實。但追根究底,這原由還得在皇上自個兒身上。”
這話無疑是極其大膽的。普天之下,只怕還沒人敢當面指證皇帝的錯誤。如今卻從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嘴裏說出這些話來,怎能不令錦曦帝驚訝莫名。
“小丫頭,你說說看朕犯了什麼錯”
“如果皇上早立太子,今天的事兒就不會發生了。容民女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民女沒有求得靈藥,皇上就此殯天,那這個皇帝之位,該由誰來繼任呢大皇子與二皇子同樣優秀,他們勢必會爭鬥不休,連帶地文武百官也會拉幫結派,哪裏還有心思辦差這樣豈不弄得朝野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