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煬回府時,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溫婉蓉剛喫完不久,院子裏冷,她就從東屋走到西屋,來回踱步消食,聽見屋門一開一關的聲音,以爲是紅萼,喚了聲,沒人應。

    “紅”她正納悶,到堂屋看一眼,話在嘴邊,又咽下去,轉而笑了,“你怎麼這個點回來吃了沒我剛剛喫完,小廚房還有熱飯熱菜,我叫人送過來”

    覃煬擡擡手,示意不用,一手解開大氅上對襟領上的扣子,說:“我喫過,去了趟銀樓,順道回來和你說點事。”

    “什麼事,不能晚上回來說大中午趕回來,不累嗎”溫婉蓉笑了笑。露出心疼的神色,叫紅萼打盆熱水來,給覃煬洗臉。

    溫婉蓉在一旁伺候,見覃煬從進屋就下顎緊繃,一臉正色,她遞上乾淨布巾,接着問:“怎麼了你要跟我說什麼”

    “銀樓掌櫃跑路了。”覃煬簡練回答。

    溫婉蓉怔了怔:“昨兒好好的,怎麼就跑了”

    稍作停頓。她想起臨走時銀樓掌櫃跪在地上的情景,會意道:“莫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麼”

    “老子能說什麼,”覃煬接過熱茶,咂一口,“就盤問你那串手珠來歷,他自己做賊心虛,怪老子”

    溫婉蓉纔不信覃煬輕描淡寫“盤問”兩個字這麼簡單,她又不是沒見過他審問人的樣子。一雙細長眸子微眯,緊緊盯着對方,如同惡狼盯梢獵物,稍有風吹草動立刻置於對方死地。

    換誰,誰不怕,不緊張。

    “銀樓掌櫃忽然撂挑子,鋪面生意怎麼辦”

    “老子怎麼知道,今天照常開張。明面上看不出什麼,問一嘴才知道掌櫃換人了。”

    溫婉蓉對於掌櫃突然離開並不在意,她更在意深層原因。

    然而不等她開口,覃煬先說:“溫婉蓉,你儘快把溫四手上的珠串要回來。”

    話沒前沒後,覃煬認定四姑娘那串手珠是她的

    溫婉蓉下意識指指自己鼻子:“你怎麼知道四姑娘的手串是我的我都不記得有這麼個東西。”

    覃煬把她拉到裏屋,兩人坐在八仙桌旁,他身體前傾,湊到跟前,把從掌櫃嘴裏知道的事說一遍:“當初銀樓裏有幾個拔尖的金飾工匠師傅,被委派宮裏接暗活,就是你手上的珠串,共八條,後來清君側,要求銷燬,掌櫃沒想到有漏網之魚。”

    溫婉蓉神色一緊:“然後呢”

    覃煬倏爾放鬆,身子向後直了直:“沒然後,他能說就這麼多。”

    溫婉蓉直覺事情沒那麼簡單:“不,不,不,如果八條要求銷燬,爲什麼我的一條能帶出宮我是說,假如四姑娘那條是我的。”

    覃煬聳聳肩,嘴角往下沉了沉:“我知道也不多,當初只知道和你有婚約,其他一概不明,不是皇后黨倒臺,壓根不知道你皇女身份。”

    “如果當初你知道我是皇女,會不會對我好點”溫婉蓉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以前的事,神色黯淡下來。

    “說什麼傻話,”覃煬語調變得緩和。擡手摸摸白淨的臉頰,低頭吻了吻,把人抱起來,坐大腿上,面對面說,“我承諾以後好好待你,肯定做到,又翻舊賬”

    “沒翻舊賬,”溫婉蓉順勢靠他肩頭,聲音又輕又柔,“我只是覺得恢復皇女身份,也沒多大用處,還不如以前的日子自在。”

    覃煬笑起來,像順氣一樣撫摸她的背:“也不是完全沒用處,起碼有太后這個靠山,你說的。”

    “太后”溫婉蓉喃喃自語,輕嘆口氣,停頓半晌,道,“這個靠山不好靠,仁壽宮再大,也得聽皇叔的。”

    覃煬拍拍她的背:“放心,皇上那邊有我。”

    “你跟着皇叔,我纔不放心。”溫婉蓉往前挪了挪,貼近熱乎乎的身體,“就怕皇叔哪天發現什麼,把你叫進御書房”

    “有去無回”四個字,她忌憚,不願說出口。

    覃煬笑,緊緊摟住纖細的腰身:“我心裏有數。”

    溫婉蓉額頭抵着略帶胡茬的下巴,感受寬厚起伏的胸口,貪戀兩人黏在一起的靜謐時光,良久纔開口:“覃煬,我擔心四姑娘不會把那個手串還給我。”

    覃煬認爲不是難事:“爲什麼她又看不出好賴。”

    “未必。”溫婉蓉起身,拿來茶壺給杯子裏添水,“她不一定知道是什麼,但珠子細看下,不似凡物,溫伯公趁紅極一時,四姑娘沒少見好東西。”

    覃煬冷哼:“好東西見多了。不代表可以佔別人的,你先去要,要不來,老子親自找齊臣相那個老東西談一談。”

    溫婉蓉怕他來橫的,連忙搖頭:“算了,我有辦法,你別管。”

    頓了頓,她又問:“不過,爲什麼要我儘快要回來萬一牽扯以前皇族舊事,只當丟了豈不更好”

    覃煬拿起茶杯,又放下,看過來:“丟誰不能丟齊佑身邊。”

    齊佑整天沒事找事,一門心思搞政績,誰願意當墊腳石。

    溫婉蓉會意:“我知道了,這陣子就儘快把手串要回來。”

    話雖這麼說,但到底跟四姑娘怎麼說,她沒想好。

    四姑娘不笨,曾經溫府養女恢復公主身份,說明溫婉蓉帶過的東西都出自宮中。

    宮中之物,向來佳品中的佳品,絕非銀錢能買到的東西。

    正因爲四姑娘好東西見多了,深諳其理,才把一個看似普通的手串戴在手上,四處顯擺。

    對外,就說是自己孃家帶來的。

    有識貨的,一眼能看出門道,至於不識貨的,不可能常去官夫人聚會。

    溫婉蓉借看戲的時機,故意坐在四姑娘旁邊,用戲目摺子擋住嘴,靠近悄悄說:“四姐姐,今兒怎麼沒看你戴那串玉珠子。”

    她故意說成玉珠子。免得引起四姑娘注意和懷疑。

    四姑娘目不轉睛盯着臺上唱戲小生,沒反應過來:“什麼玉珠子”

    溫婉蓉順着她的目光,瞥一眼英俊小生,再看四姑娘眼底閃爍悸動與炙熱,心裏冷笑,面上不動聲色繼續說:“就是四姐姐最近一次去府上,連紅萼都看出姐姐的玉珠不一般。”

    四姑娘一腔懷春都飄到戲臺上,說話不經大腦:“她個下賤丫頭。懂什麼好東西。”

    溫婉蓉順話套話:“思來姐姐早看出珠串非凡物。”

    四姑娘很自然“嗯”一聲,視線黏着臺上身影,帶着幾分炫耀的語氣說:“即便溫家不如以前,依舊是高門大戶,我這點鑑賞力總歸有的。”

    “姐姐所言極是。”溫婉蓉先揚後抑,“我想問,姐姐打算什麼時候還給我,畢竟宮裏東西,不易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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