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去沐浴的時候被某個大閻王逼問這個小插曲,泡了澡又換了乾淨衣服這件事還是讓溫初九覺得很舒心的。
南麟王府的護衛服,雖然比不得皇家密探的衣服用料來得講究,卻也比軍營裏發的那些粗布麻衣穿上去要舒服得多。
換好衣服,溫初九隨手撕了個布條把頭髮綁着,束了發,把浴桶裏的水清掉,又把浴桶洗了一遍,才抱着自己的髒衣服去了洗衣房。
把衣服交給負責洗衣服的丫鬟,轉身準備去請老王妃喫飯,轉身,不妨沐靈站在自己身後,溫初九嚇了一跳。
“九哥的臉是怎麼了”
沐靈關切的說,目光一直在溫初九臉上打轉。
因爲已經被鳳逆淵直白的戳破女兒身,現在又鼻青臉腫的,溫初九洗了澡也沒再往臉上抹那些暗黃的藥粉,露出原本的容貌。
剛沐浴過,她身上帶着一股淺淡的皁角清香。
雖然臉是腫的,依然看得出她五官清秀。
而且現在她的臉這樣,那雙眼睛卻越發的靈動鮮活引人注目起來。
“九哥的眼睛真好看。”
“沐靈姑娘過獎,再好看的眼睛若是不能視物也是累贅。”
溫初九笑着回答,沐靈沒再說話,只盯着溫初九看,好像要從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她的眼神沒有什麼攻擊性,按理說被她看幾眼也不會掉肉,溫初九還是不太想被她這樣盯着看。
“沐靈姑娘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去請王妃用膳了。”
往前走了兩步,沐靈跟上來拉住溫初九的手。
“九哥”沐靈的語氣多了幾分親暱,溫初九保持微笑。
“來王府之前,九哥可曾婚配”
一般問這種話,不是想亂點鴛鴦譜,就是想試探情敵態度。
溫初九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不曾婚配,但已有婚約。”
“九哥心悅他麼”
“自然是心悅纔會定下婚約。”
“九哥心悅之人是男是女”
沐靈意有所指的問,溫初九自然能明白沐靈話裏的意思,這次她混入軍營僞裝本來就不算高明,被沐靈看出來也是很正常的事。
“無論是男是女,總不會是沐靈姑娘心悅的那個人。”
溫初九耐心的和沐靈打着啞謎,沐靈眼神閃了閃:“九哥以爲靈兒心悅何人”
沐靈問得直白,饒是溫初九神經再粗也不會直接說出那位大閻王的名號。
“時辰不早了。我還是先去請王妃用膳,以免餓着王爺的貴體。”
搬出鳳逆淵,沐靈果然沒再纏着溫初九不放。
出了院子,溫初九鬆了口氣,同時心裏忍不住疑惑,那大閻王總是板着一張臉,還沒有人情味,除了長得好點,到底有哪裏值得人芳心暗許的
這般想着進了西院,不肖打招呼,溫初九直接熟門熟路的從香案上拿了個香果啃。
“王府廚子素齋做得不怎麼樣,這香果倒是選得鮮嫩多汁,王妃覺得如何”
相比昨天的失態。端雲裳只是轉動佛珠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又恢復如常。
“施主,貧尼法號靜安。”
“只是個稱謂罷了,修佛之人當胸懷衆生,心若至誠,王妃又何必如此介意別人如何稱呼您”
不怕有人耍無賴,就怕無賴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端雲裳沒了聲音,只是轉動佛珠的速度快了些,顯然心已經有些亂了。
“王妃口口聲聲說要斷絕紅塵,尤其是對王爺避而不見,可曾真正與王爺斷絕過關係”
“施主這話什麼意思”
端雲裳睜開眼睛問,溫初九剛好喫完一個香果,呸的一聲吐了果核,走到端雲裳面前蹲下與她平視。
“王妃說是三年前去清修,卻受着王府暗衛的保護,還有王府下人的伺候,想必喫穿用度皆是記在王府開銷上。”
溫初九說着湊近了些,逼得端雲裳身子後仰着避開才接着道:“王妃能得以清修,皆仰仗王爺的一力支持,王妃若真想與王爺劃清界限,難道不應該當面與王爺說清楚”
說白了就是你喫的穿的都是別人給的,說句話還是應該的。
“貧尼三年前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可王爺記性不好,忘記了,如今正爲王妃餓着肚子,若是王爺因爲王妃餓出什麼好歹來,也算是王妃造的孽緣,造了孽的人。如何再入得佛門”
造了孽的人,如何再入得佛門
這句話溫初九問得很尖銳,眼神也跟着冷厲起來,端雲裳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沉默半晌,端雲裳平靜的開口:“施主巧舌如簧,貧尼辯不過施主,但貧尼不會去見那孽子的”
“王爺是已故王爺與王妃之子,如果王爺是孽子,是不是在王妃心裏與已故王爺的姻緣也是一段孽緣”
“你胡說”
端雲裳怒斥着反駁,連手裏的佛珠都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佛珠是紫檀木做得,鏤空雕花設計,仔細一看可以看出上面的花紋是經文。構思很是精巧,應是專門找匠人特別定做的。
珠串顆顆光滑瑩潤,必然是長期捻弄摩挲導致,可見這佛珠她是從不離身的,如今卻摔在地上,可見有多憤怒。
溫初九伸手撿起佛珠,吹掉上面沾染的灰塵遞拿在手上。
“世人皆羨王妃與已故王爺的姻緣,若不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如初,已故王爺也不會終生只娶了王妃一人爲妻不是嗎”
當然是的
端雲裳紅了眼眶,昔日恩愛的記憶涌上心頭,甜蜜與苦澀齊齊將她包圍。
溫初九把佛珠塞進端雲裳手裏,卻抓着她的手沒放。
“聽聞已故王爺鍾愛紫檀木,連騎射用的弓弩都要用紫檀木裝飾,逝者已矣,王妃下次動怒莫要再摔佛珠了。”
端雲裳抓着佛珠掙扎着想抽回手,溫初九抓得更緊。
“王爺費盡心思幫王妃做的佛珠摔壞了還可以找匠人修復,可人的心一旦傷了再怎麼修復都不可能恢復如初了,已故王爺除了給王妃留了串佛珠,就只剩下王爺了吧。”
端雲裳身子顫了顫,有些失神,一下子失了掙扎的力道。
見時機差不多了,溫初九也沒再步步緊逼,鬆了手離開西院,話已至此,想不想得通就看她自己怎麼想了。
到了前廳,桌上照例擺了好幾盤精緻的菜餚,只是她剛走近,鳳逆淵就揮手讓人撤了桌上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