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站一坐,屋中靜得落根針都能聽見。
許久,容景忽然將雙手放在椅背的兩端,圈住雲淺月的肩膀,俯身吻上她的脣。
突如其來,碎不及防。
雲淺月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想睜開眼睛,卻一顫之後又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任容景清雅如雪似蓮的氣息將她包裹。
容景吻的力道重,似乎要將雲淺月淹沒,脣齒間是熟悉的味道,儘管無數次這麼親密,這麼熟悉,但就如上了癮的毒藥,依然百嘗不厭,且甘願沉淪,哪怕被毒死也在所不惜。
雲淺月似乎感受到了抵死纏綿的味道,似乎天塌地陷,地動山搖,海枯石爛,高樓傾塌,身死骸骨滅,他也依然不放開她。她感受到了窒息,又感受到了意識在渙散,但更強烈的感受到了這個人的氣息一直牢牢地鎖定着她,讓她有一種感覺,無論是生是死,都有這麼一個人將她禁錮,再也逃脫不開。
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甚至這種感覺在她心裏造成了深深的烙印和衝擊。
這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吻不溫柔,不狂猛,不,卻蝕骨。
雲淺月感覺意識飄遠,一遠再遠,她體會到了死的感覺。
容景這時放開了她,看着她軟趴趴地被他禁錮在椅子上,曾經神采飛揚的人兒就那麼小小的弱弱地躺在那裏,眉眼依舊清麗脫俗,但全身無處不是孱弱的感覺,似乎風中飄零的落葉,只要一陣風吹來,她就會被吹遠,或者落在了地上,化爲塵土。他的心倏地一疼。雙手扣緊了她的肩,輕喊,“雲淺月”
聲音啞得厲害,似乎口中含了砂礫。
雲淺月一動不動,仿若未聞。
容景猛地用力搖晃她的肩,語氣重如千鈞,“雲淺月”
雲淺月身子歪了兩歪,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在眼簾處眯開一條縫,漸漸地睜開眼睛,眼中蒙了一層迷濛蒙的霧,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容景什麼時候都是詩畫般的優雅,可是這一刻卻沒了從容優雅,面色急迫、焦灼以及沉痛。
“雲淺月,我是誰”容景盯着雲淺月的眼睛,想在她眼中看到自己,可是隻有一片濃濃雲霧,他聲音忽然就那麼輕了幾分。
“容景”雲淺月聲音乾澀。
“你確定”容景低聲問。
“確定”雲淺月點頭。
“很確定嗎不是別人”容景又問。
容景似乎看到了雲霧在她眼中一寸寸褪去,起初是一小片晴天,漸漸的晴朗擴散,雲霧散去,他看到了自己的容顏,如此清晰。他扣在她肩上的手猛地扣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上窮碧落下黃泉”
雲淺月怔怔地看着他。
“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即便他活着,我也不會你記好了,記住了最好記牢了否則哪怕天翻地覆,哪怕殺了他,哪怕讓他徹底的變成一個死人活在你的記憶裏,永不褪色。我也在所不惜。”容景又道。
雲淺月身子一顫。
容景忽然放開她,站直身子,理了理月牙白錦袍的褶皺,不再看她一眼,擡步走出了房間,步履一如既往的輕緩優雅,背影一如既往的雲端高陽,芝蘭玉樹。
雲淺月的身子輕輕顫了起來,連指尖和每一根汗毛似乎都帶着濃濃顫慄。許久,她喃喃出聲,“上窮碧落下黃泉”
後面一句是什麼呢
是生死相許嗎
容景這是明明白白告訴她,生死相許,無論如何他不放棄她。就在她自己要放棄了自己的時候,容景依然不放棄她,她本來無力,無奈,無望,頹敗似乎好了那麼一些。
屋中靜靜,窗外有風吹來,開着的窗子吹進了一絲蘭花的氣息。珠簾飄蕩,互相碰撞,發出叮咚叮咚的響聲。
雲淺月鬆散的髮髻被風吹開,一縷青絲遮住了她的臉頰,投上了一抹又一抹的光影。她的心忽然平靜了下來。
這時,凌蓮的聲音在外響起,帶着一絲小心翼翼,“小姐”
“嗯”雲淺月應了一聲。
“那個叫做羅玉的少年如今被奴婢和伊雪看管起來了,您是不是要問他什麼奴婢將他帶來嗎”凌蓮低聲詢問。
“沒有什麼要問的,不用帶來,你和伊雪將他送去榮王府交給容景。”雲淺月吩咐。
“是”凌蓮應了一聲,本來要離開,見雲淺月脣瓣紅腫,衣衫凌亂,整個人像是風中飄零的落葉,說不出的孱弱,她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剛剛碰到容景臉色不好地離開,也能猜出幾分小姐和景世子鬧了不愉快,於是走進來,體貼地道,“您是不是累了如今外面的天陰了,聚了雲層,不久後應該有雨。反正這樣的日子也做不了什麼,您睡一覺吧”
雲淺月點點頭,起身站了起來,眼前一黑,身子有些虛地向地上栽去。
“小姐”凌蓮一驚,連忙伸手扶住她,“要不要奴婢請太醫”
“不用,就是有些累了。”雲淺月搖搖頭,想邁步,腳下沒力氣,於是對凌蓮輕聲道:“你將我扶到牀上,我歇一歇就好。”
凌蓮點頭,扶着雲淺月上了牀。
雲淺月躺在牀上閉上眼睛對凌蓮擺擺手,凌蓮猶豫了一下,走到窗前關上窗子,落下簾幕,走了出去。
房門關上,隔絕了外面飄進來的風絲,極爲清靜。
雲淺月昏昏沉沉地睡去,感覺大腦像是過電影一般,那些本來早已經遺忘的記憶,那些歡聲笑語,那些打打鬧鬧,那些並肩作戰,那些九死一生如此記憶猶新。十五年的時間似乎什麼都沒有忘,那些曾經過往依然彷彿昨日,甚至她能清晰地看到小七清俊的眉眼,他慣有的神情語氣,以及秀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