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琅坐在正當中的沙發上,兩邊的單人沙發,李東和丁海洋各佔了一個。
丁海洋殷勤地給姚琅倒茶,分茶,燙杯,換水,點茶,手法有模有樣,熟練得都快能趕得上茶藝師了。
“姚少,您是來視察我們這些員工有沒有偷懶的麼要是發現了什麼不妥之處,請姚少提出批評,我們分店上下員工,一定立刻改正。”
丁海洋是個會來事的,要不然,也不會把這金樽居經營得一片光鮮,花團錦簇了,雖然姚大少一向是個好糊弄的,而且他丁海洋還是姚大少朋友彭少的表親,要佔三分情面,可這都兩年了,這邊分店一分錢沒賺,這回姚大少看上去心情特別不好,一張臉好似結了層薄冰似的,他就有點心裏打突,這不,就趕緊加倍小心地捧着這位。
李東正好剛纔喫鹹了,有點渴,先端起一杯來咕咚兩口就喝沒了。
“嗯,這茶不錯,就是杯子小點,丁經理,再給來一杯”
他說得大大咧咧的,心裏卻是在看着丁海洋的笑話。
說起來丁海洋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的,不過,這傢伙聰明過頭了,拿着雞毛當令箭,以爲他是彭少的親戚,就能刷臉是咋地刷兩年都沒刷完還想留到第三年啊
丁海洋笑哈哈地又給他續上一杯,“李老弟,你可是有口福,這茶,那可是我一個精通茶道的朋友從南方白茶產區給帶回來的,正宗的明前春茶,他親眼看着摘的,早年間,那可都是貢品”
李東也哈哈笑了兩聲,“是嗎,那我可得多喝點。”
姚琅一聞就知道那茶別說是什麼明前新茶了,只怕連新茶都不是。
不過即使這丁經理拿出來的是新茶,姚琅的心情也不會好,合着這個經理,長袖善舞,八面玲瓏,拿着姚家的錢在這兒經營他的人脈呢啊
姚琅既沒喝茶,也沒說話,沒個幾秒鐘,會議室裏的氣氛就顯得尷尬起來。
丁海洋心裏的小鼓敲得更急了。
喲,這還真是找着什麼岔子了
“誒,姚總,您是不是對我們的工作不滿意了,儘管直說,您看您平時也很少過來,可能我們平時有什麼地方沒注意,自己也不知道不是”
姚琅這纔開口,“你們最新整理出的帳我看了。”
丁海洋的腦門直冒汗。
“啊,那是帳務做的有什麼地方不清楚嗎回頭我讓他們再做得更好一點發給您。”
說起來,這金樽居六家店,每個季度都要把財務報表發給姚大少的,不過姚大少肚子裏的墨水很少,最近半年又忙活着追女朋友,哪有那個閒工夫去琢磨這些一看就讓人頭大的數字表格
反正這幾個經理都說過,頭兩年是打基礎和名氣的,一般都掙不着什麼錢,他也就相信了。
有的時候,財務不小心發錯了,都沒聽姚大少問起過,所以這些季度財報什麼的,就成了例行公式,反正老闆也不怎麼管,這就是大少爺開來玩的,他高興就好。
“這裏的接待費爲什麼每月都有好幾萬還有損耗要佔到食材的六分之一”
假如每天都有好幾個喫免費餐的,那就算人工什麼的不算成本,那用掉的食材卻不可能不計帳,姚琅回憶着他看過的那些數字幸好在華炎國,他因爲山居無聊,各種雜學都琢磨過一番,認得那些個圖畫般的數字,不然他可就真成了兩眼一摸黑,任由這些奸滑的掌櫃們欺騙了。
“營業兩年,始終虧損,丁經理,你怎麼解釋這麼差的業績”
一連串的提問不客氣地甩出來,好似巴掌打在丁海洋的臉上,丁海洋的笑容僵在半空,然而沒過幾秒鐘,就自如地切換到了痛心誠懇的模式。
“這,這,姚總您聽我解釋,其實這件事是這樣的,我們這家分店畢竟是新開業沒多久,這邊商圈兒的競爭也多壓力也大,初期還是要以賺人脈爲主,其實成果挺多的這不是,您看,上週那個新二區衛生部的領導纔來視察過,還誇咱們這兒衛生搞得好,還給批了一塊衛生先進單位的牌子,姚總我這就去拿過來您看”
本公子跟你說掙錢,你跟我說衛生
姚琅擡了擡手,“你先說接待費的事,然後是虧損,至於衛生,如果前面的說不清,就不必說了。”
“姚少”
丁海洋這會兒才認認真真地打量起這位草包土豪二代來,怎麼回事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態度大轉姚大少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嗯,這個接待費的事兒,是有點超出預算了,可是當初營業的時候,姚少您就說過,要是您的朋友來喫飯,就可以免單,這不是爲了做帳的方便,我才讓財務把這一筆歸到了接待費上頭了。”
“哦,那既然這樣,你把這一年以來,都是我的哪些朋友過來喫飯,一共免了多少單的憑據拿過來,我找專門做帳的來算算看。”
姚琅早就想到,丁海洋敢公然這麼做,肯定也是得過姚王良這傻小子的話,這纔有恃無恐,到了後來就挾帶私貨,慷他人之慨了。
“啊姚少,這,這,您看,當初您也沒吩咐過要這樣做,並沒有什麼憑據啊,那您的朋友丘少彭少他們來賞臉喫一頓,我也不能直愣愣地非讓人家簽字不是”
丁海洋擦着臉上的汗,終於不再口若懸河,胸有成竹了。
李東在旁邊看戲,心想,這年頭,喫飯不給錢就算了,連白條也不打纔是王道麼
丁海洋正窘迫得不行的時候,就聽外頭有人敲門。
他正慶幸自己能喘口氣,說不定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自己處理呢。
“丁總,那個有位姓趙的小姐說,她是老闆的朋友要免單。”
小年輕服務員纔剛來九個月,還沒見過真正的老闆呢,就站在門口,口齒清楚地說出了這段話。
丁海洋:我擦怕什麼來什麼這個寸勁兒
李東:哈哈哈丁海洋你就要失業了
姚琅:接着編
老闆的目光就盯在他臉上,他甚至能感覺到臉皮上似乎被千萬根牛毛細針光顧過
“這個不行絕對不行好了,快去做事吧”
丁海洋高聲拒絕,嗓門比平時高了不少,嚇得服務員小年輕結結巴巴地應了一聲就趕緊跑了。
“那個,姚總,可能從前我們在這方面確實卡的有點鬆了,既然您提出來了,以後我們一定改。今年保證贏利”
丁海洋那張油光水滑,很有福相和富態的臉上滿是愧疚,搓着手,低着頭,站在比他年輕十來歲的的姚琅面前,就好似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
唉,可惜了趙家這條錢,趙小姐的親哥,可是在xx進出口公司的一個正處,丁海洋給自家的三表弟安排鐵飯碗的工作,可不就是趙處給辦的
姚琅衝着丁海洋微微一笑,就往外走。
路過李東的時候,看了他一眼。
本來,他見這裏經營得不錯,還想給這個不老實的掌櫃的一個機會的。看來,還是不必了。
李東頓時精神一振,大聲地對丁海洋宣佈,“丁經理,經過姚總的慎重考慮,你們這邊的分店從明天起停業整頓,還請你協助安排好後續的工作”
哎呀,今天連着說了四回了,爲毛看到那些人如喪考妣的臉,就這般的爽啊
丁海洋如遭雷劈。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李東也屁顛屁顛地跟着姚琅走人了,丁海洋趕緊追了上去。
“哎,等等,姚少,姚少,您聽我說,其實事情它不是那麼回事,它”
說什麼也沒用,丁海洋從店裏追到店外,又追到地下二層,就好似美容院街頭拉客小哥一樣百折不撓地想要攔下姚大少,就差沒有拉着對方的衣角叫親哥了,然而那輛銀灰色商務車留給丁經理的,只是個絕塵而去的車影
二層的金樽居里,滿肚子火氣的趙小姐不情不願地掏出自己的信用卡,肉疼地看着刷卡器上的四位數。
早知道這姓丁的這麼不講情面,她就不點那麼多裝逼的菜了。雖然她家有錢,可她的零用也是有數的,一個包包四五萬,也才兩年買一個誰家的錢也不是白來的
“內個,姚少,別的店都是一年一租的,只有這邊的這家,可是十五年的租約。”
李東一邊開車,一邊提醒着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