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那個臉紅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蘇驚柔低頭撫弄髮絲,眼帶深情,笑不露齒。而後再擡頭,小心翼翼的擦去陳青帝額頭滲出的汗珠。
“哎呀,你別動,一動就畫偏了。”陳青帝本來就學的匆忙,尚未掌握精髓,動作雖然輕柔,可終歸還是有點慌里慌張,憋手蹩腳。
這邊蘇驚柔一動作,陳青帝立即怪叫起來。
蘇驚柔哦了兩聲,乖乖坐正,全身上下除了眼皮,再無絲毫動作。
“累不累累了等會再畫”
“不累”
“哎呀,眉毛畫偏了,我重新再來”
“嗯”
“你嘴脣要抿一抿,否則脣彩不能分佈均勻。”
“這樣”蘇驚柔想了想,輕輕合純,繼而輕啓。
前後一番耽擱,等陳青帝大功告成之際,已經過去數個小時。不過再看蘇驚柔當下容顏,心中滿滿成就感。
尤其眉心一點紅,恰到好處的將蘇驚柔身上隱隱散發的古典韻味,襯托到極致。
“走吧,讓那幾個老男人瞅瞅我的筆功。”陳青帝放下眉筆,作勢要拉起蘇驚柔。
蘇驚柔五指動了動,站而不走。
“怎麼了”陳青帝一頭霧水。
蘇驚柔依然站在原地,不言不語,只是眉頭深簇,神色糾結。
“咋滴,長得美還怕人看”陳青帝笑嘻嘻的挽起蘇驚柔的手,再轉到背後,幾乎推着她出門。
院落中,幾個男人正舒適的曬着冬日裏難得出現的太陽,除陳餘生,全部在場。黃金貂等原本嬉笑打鬧的動作,在蘇驚柔出現的剎那,突然失了聲。
饒是蹲在旁邊時不時對着李元霸低吼的凱撒,都下意識的歪頭咧嘴,舌頭外露的脣齒,偶爾濺落幾點口水。
“嘿嘿,怎麼樣”陳青帝拉起蘇驚柔,神情嘚瑟的朝着幾人擠眉弄眼。
黃金貂幾人面面相覷,隨即淺淡一笑,頻頻點頭。
蘇驚柔站在原地,舉足無措,興許是關注的目光讓她心思紊亂,稍作沉默,緩緩退了幾步,躲在陳青帝的後面,繼而低頭。
低頭剎那,嘴角掛起一抹稍縱即逝的笑容。雖如蜻蜓點水般迅速收斂,但那一刻的幸福,是長這麼大第一次感受到。
“青帝。”
“嗯”
“你喜歡我化妝的樣子”
“嗯。”
“那你,你可以教我嗎”
“好的。”
其實陳青帝並非真的喜歡蘇驚柔化妝的樣子,他只是覺得,身爲女子,擁有一套屬於自己的裝飾品,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女子愛美,女子塗妝,天經地義。
蘇驚柔亦是如此。
今天的午餐喫的有點鬱悶,雖然陳餘生極力表現出自己對蘇驚柔的客氣,但後者不爲所動,坐在陳青帝一側,不言不語,表情更是無喜無悲。
這一幕,看的對面三個老男人一臉尷尬了。誰心裏都清楚,蘇驚柔可以爲了陳青帝六親不認,但對陳餘生置之不理到這種程度,也是少見。
作爲江都頭號巨梟,歷經大風大浪幾十載,什麼樣的事情沒碰過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可遇上蘇驚柔,陳餘生竟然也會啞口無言。
“師姐”陳青帝扯了扯蘇驚柔的衣角。
蘇驚柔穩坐高臺,八風不動,時不時夾起幾塊菜,放到陳青帝碗裏。
“師兄,我怎麼感覺有殺氣”李元霸揉揉光溜溜的腦袋,拉着椅子坐得遠遠,生怕等會一不小心,殃及池魚。
陳餘生興許是知曉蘇驚柔不會搭理自己,舉起一杯酒,沉聲道,“謝謝你照顧了青帝這麼多年,這一杯我敬你。”
隨後一飲而盡。
陳青帝將一杯酒推向蘇驚柔面前,柔聲道,“師姐,給個面子,別這樣了。”
“畢竟他是我父親,做的很多事情其實都是爲了我,我都不怪他,你就別往心裏去了。”
蘇驚柔怔了怔,盯着近在咫尺的酒杯好半晌,但心有芥蒂,豈能輕而易舉的化解許久,她放下筷子,轉身離場。
因何耿耿於懷
我照顧了他整整十年,從來捨不得動他,而你竟然將他打成那樣因爲你是他父親,我敢怒不敢言,更不能因此找你麻煩,但埋怨你也不行嗎
你可以說我蠻不講理,不懂人情世故,但我只有一個青帝,我只想他好好的。
蘇驚柔站在佈滿金色陽光的院落裏,雙手環抱,沉默無聲,再想起當日陳青帝滿身傷痕回西涼的一幕,漸漸紅了眼眶。
客廳中,陳青帝長嘆一口氣,神色落寞。
陳餘生幾人也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言語。
“怎麼辦”陳青帝第一次求救般看向陳餘生。
陳餘生低頭喝悶酒,最後竟然罕見的咧嘴一笑,“那件事確實我做過了,她要埋怨就讓她埋怨吧。”
“哎。”黃金貂嘆了口氣,敲了敲碗沿,無奈道,“可總這樣也不好吧驚柔心有芥蒂肯定是真的,但這麼僵持下去,是不是”
“哎,我這心裏滋味都酸酸的。”
陳青帝也是嘆了口氣,雙手放在桌面,神色鬱郁,“按照師姐一貫的性格,只怕短時間很難放下。”
“陳餘生,這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沒辦法了”最後陳青帝只能兩手一攤,無奈放棄,頓了頓,繼續道,“再說誰他孃的讓你下手那麼狠。如果不是老怪物提前打過招呼,師姐揍完陳青郎後,下一個肯定是你。”
陳餘生舉酒自飲,輕描淡寫的嗯了一聲。
“臭小子,怎麼說話的”黃金貂笑罵一聲,眼神示意陳青帝閉嘴。
陳青帝撅撅嘴,沒了下文。
至於後院陽光下的蘇驚柔,神色嫺靜,於長風下孑然獨立。
“我去陪陪她,你們喫吧。”陳青帝放下碗筷,走近蘇驚柔。
餘桌數人齊齊擡頭,看一眼時年英姿勃發漸漸沉穩的陳青帝,再看一眼十年不改初心,一意只爲他出頭的蘇驚柔,心有感慨。
此生有女如此待我,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