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我們遇到了另外一個大叫花子,因爲脾氣相投,性格相合,便走到了一起。因爲他狠,他敢拼命,所有人都叫他蘇蠻子。當時浮生就說,你老是被人叫蘇蠻子蘇蠻子實在是太難聽了,我給你取個新名字吧”
“他說好啊,取什麼”
“陳留生不好聽不好聽,再說老子有姓,老子姓蘇哩。這樣吧,你們兩個名字裏面都有一個生字,我也加個,就改成蘇,蘇生”
陳餘生,陳浮生,蘇生。
又或者陳餘生,陳浮生,陳留生。
他們在一起長大,也在一起渡過童年。
再之後,他們各自出人頭地,揚名立萬。
陳餘生十四歲提刀混江湖,陳浮生十五歲就能飛檐走壁,劫富濟貧,蘇生十六歲開始帶着一批比自己大好幾歲的沒人要的野孩子拉幫結派,制霸一方。
人生境遇不盡相同,卻自幼年,成年,乃至青年,相依相伴相生相惜。可惜,某一年風雲逆變。三兄弟的命運軌跡被徹底改寫。
有人生,有人死,有人生不如死。
“他是我們三兄弟中最年長的,也是最早明白自立生深的道理。”陳餘生站在陳青帝背後,回憶道,“我和浮生的拳腳功夫基本都是他教的,所以他很能打,也最能打。”
“我還是經過多年的勤學苦練,才慢慢超過他。”
“然後了”陳青帝起身與陳餘生並肩而立,低聲詢問。
“然後啊”陳餘生擡頭看了看天,長嘆一口氣,語氣落寞道,“然後蘇生沒了,浮生隱退了,而我在這江都被困了二十年。”
“你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陳青帝一字一句詢問。
“其實也沒什麼。”陳餘生搖搖頭,語氣慵懶道,“就是幾個狼子野心的傢伙,試圖侵吞我們三兄弟辛辛苦苦拼下的家業。”
陳青帝轉身,雙目直視陳餘生。
陳餘生沉默,眼皮微微下垂。
陳青帝動作不變,甚至連眼皮都不眨動一下。
陳餘生其實知道陳青帝在等什麼,但有些恩怨,真要告之陳青帝,對於後者而言不公平。所以陳餘生搖搖頭,勸解道,“以後陳朝的風風雨雨,足夠你如履薄冰,當下再添加一筆仇怨,你的人生更苦。我不忍心。”
“但我是你兒子。”陳青帝咬牙切齒道。
陳餘生沉默了很長時間,終歸無奈,“六扇門,八面佛。”
“六扇門,八面佛。”陳青帝細細回味,隨後錯身而過,直接離開墓葬場。
陳餘生欲言又止,再轉頭,看着那道越來越偉岸,越來越挺直的背影,欣慰一笑。
“青帝。”
“嗯”
“兩年之內準備接管陳朝”
此話一出,整個墓葬場都陷入長久又凝重的死寂。而後有人眉心舒展,暢意大笑,有人眉頭緊蹙,心有不甘。
一度甚囂塵上,令各路人士沸沸揚揚猜測了數年的下一任陳朝掌權者,浮出水面。
終於塵埃落定。
他是九龍王幼子陳青帝
再回看曾經躊躇滿志,如今權勢兩失的陳青郎,他眉心閃過一抹不甘,雖收斂的滴水不漏,但哪能如此輕鬆淡然
而他身後環繞的一批又一批陳朝元老,更是哀鴻一片。
“哎,既然龍王已經選定了接班人,我們還能說什麼只是希望陳朝在他手上能發展的越來越好吧。”某位元老嘀咕兩句,腳步微動,拉開與陳青郎的距離。
當然也有幾位仍舊不死心的元老明確提醒陳青郎,“還有兩年,未來是否有變數,誰也不知道,你還不算滿盤皆輸。”
陳青郎默不作聲,兩手插袋,低頭若有所思的靜看腳尖。
至於陳青帝,早已退場。
後面陳朝年祭,在完成既定的數道程序後,算是徹底結束。陳餘生等人提前離開,餘下的陳朝權貴結伴離開。
一時間,整片墓葬場恢復往昔死寂,冷清的情景。但其中一塊血字碑,卻散發出越來越濃豔的光澤。
陳青帝離開墓葬場後,帶着李元霸就近找了一家飯館。小和尚從早晨下山就馬不停蹄的趕赴過來,中午連飯都沒好好喫一頓。
然而每次一提到喫就咧嘴傻笑的李元霸,今天似乎有點反常。這邊才坐下,他就雙目怔怔的盯向陳青帝的右掌。
陳青帝伸手揉了揉李元霸的小光頭,“我沒事,你師兄血多。”
小和尚哦了一聲,情緒不高。
沉默很長一段時間,李元霸忽然擡頭,盯着陳青帝,認真道,“師兄,我剛纔聽你們說,那個人是師姐的父親”
陳青帝怔了怔,強顏歡笑。
“暫時別告訴師姐。”
“可”
“等以後時機成熟了,我會親自帶師姐過去看看。”陳青帝許諾。
李元霸兩手捧着瓷碗,頭埋的很低,半天不動筷子。
陳青帝似乎猜出了什麼,伸手再次敲了李元霸的小光頭,“知道你在想什麼,既然以後希望能跟我一起殺過去,那就好好聽話,認真練功。”
其實按照陳青帝的本意,他並不認可李元霸練功闖江湖,但路是自己選的,陳青帝已經放開了心結。
“真的”小和尚擡頭,眸光燁燁,想了想,豎起大拇指,“我們拉鉤。”
陳青帝也是豎起大拇指,隨後兩人拉鉤,再承諾,“我們一起”
下午時分,陳青帝親自送李元霸登上車,由陳朝旗下專職司機送返西涼。荊戈雙手託舉劍匣,就站在他身後。
“我這邊就不親自送你回去了,記住要聽話。”
李元霸揮手告別,“知道了,師兄。”
當商務車消失很長一段時間,陳青帝這才驀然轉身。
荊戈同步擡頭,“車備好了,隨時可以動身。”
“嗯。”陳青帝抹嘴一笑,指了指荊戈手中的劍匣,“帶它一起走。”
“我們今晚進東遼,大展拳腳一番。”
荊戈無聲而笑,提前離開。
陳青帝回看江都兩眼,其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