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冬雪微融,屋角花壇邊上還堆着餘下的殘雪。

    覃晴緩緩踱步到窗邊兒上,輕輕推開一條縫兒看出去,只見梅花樹上的紅梅已是零星開了幾朵,綴在蕭條的冬日裏頭,甚是扎眼。

    “景陽侯府這會兒什麼動靜”覃晴問道。

    “景陽候要拼命呢,今兒個一大早上天沒亮的時候就往宮門口跪着了,只是皇上今日的身體不適連朝都免了,自是沒有見他,但想必最晚明日,御狀定是告到皇上面前的,這會兒聽說也是去了刑部,想必是能同寧國公碰上的。”淺秋道。

    覃晴脣角淺淺勾起的弧度譏誚,這景陽侯府的大公子可是嫡支裏頭的獨苗,是真真正正的寶貝疙瘩,雖是同覃子承一路貨色,但平日磕着碰着那可都是要驚動全府的,這會兒一命嗚呼了,景陽侯府豈不是要拼命

    而且最重要的,這景陽侯府可是同皇后沾親帶故的,府裏的老太君是皇后娘娘的表姐,想想覃妃和皇后的關係,如此這事兒想要善了恐怕是不能夠的。

    “且叫他們自己去鬧吧,把淺春和淺夏都招回來,別管這這事兒。”

    事情的由頭已是有了,怎麼折騰,就順其自然了。

    “是。”

    冬日的冷風凜冽,灰濛濛的一層雲壓着,幾日不見太陽,大房和上房處兀自緊張忙活上下打點,覃晴的屋中仿若未覺,只是做累了女紅在院裏走走,挑了一日叫小廚房做了點心,往蒹葭院裏頭去看陶惠然。

    “姑娘,不用先派人去通傳一聲嗎”淺夏問道。

    覃晴的雙手攏在手攏裏頭,緩步走過小徑,悠悠道:“通傳什麼,都是一家人,我想見見三嫂嫂還得先派人來回走幾趟,平白費了時辰。”

    “唔。”淺夏點了點頭。

    “對了,這幾日蒹葭院裏可是還好”分了院子,別人夫妻屋檐下的事情她總歸不能時時刻刻去盯梢一般的打聽,覃晴也是有幾日沒問了。

    淺夏道:“聽說三少爺昨兒晚上就沒回來,睡書院裏頭了。”

    新婚沒幾日,這丈夫晚上不回家住別地兒的事倒是來了好幾回,只不過幸好覃子懿宿的都是書院裏頭,否則真真是流言蜚語壓都壓不住了。

    “三哥哥可真真是小孩子氣。”覃晴不由便在背後挖苦了一句,說來一個大男人同媳婦兒一言不合就負氣一般住外頭,比起被老婆趕書房跪搓衣板的慫蛋可是差不遠的。

    “姑娘您也別說三少爺,聽說那三少爺也是心中苦。”

    天天在院兒裏耍大刀的高門媳婦兒可是聞所未聞,雖說淺春淺夏覺着覃子懿不對,可也是不贊同陶惠然的。

    “三哥哥就是氣量小罷了。”

    覃子懿在府裏待不下去,還不因爲拳頭硬不過陶惠然麼哪怕能叫他佔個平手,這會兒都能在府裏抖起來,若是能佔上風,已是在府裏橫着走方步了。

    說話間,已是到了蒹葭院的門口,只在院門口兒,覃晴便瞧見了院中一勁裝女主拿着一把東西舞得虎虎生風,定睛往仔細了一瞧,只見是一把尖刺磨得鋥亮鋒利的狼牙棒。

    “三嫂嫂。”

    覃晴站在院門口,笑了笑喊了一嗓子,院中的依舊兀自耍得認真,根本沒聽見。

    “咳咳。”覃晴清了清嗓子,笑着又喊:“三嫂嫂。”

    狼牙棒刷的一掃而過,殺氣凜然裹挾着一陣落葉灰塵朝覃晴撲面而來,陶惠然卻依舊是沒反應。

    覃晴面上的笑終於沒繃住,使勁大了嗓門道:“惠然姐姐”

    “嗯”狼牙棒在半空劈下後忽然頓住,陶惠然停了手往身後一瞧,只見是覃晴在哪兒,“六姑娘”

    覃晴重新車扯起了脣角,向前走去,“三嫂嫂怎麼又忘了,如今我們是一家人,嫂嫂該喊我六兒纔對。”

    陶惠然嗯了一聲,手上的狼牙棒挽了一圈往身旁一遞,自有陪嫁的丫鬟接了過去,“六六兒尋我有什麼事兒嗎”

    “沒什麼事就不能來尋嫂嫂嗎”覃晴笑得嬌俏,“小廚房裏做了些新的點心,六兒就想着拿過來給嫂嫂嚐嚐,正好六兒也有好久沒見過嫂嫂了。”

    覃晴這話說的極真誠,說來也真沒什麼事兒,不過是尋常的串門子拉家常來的而已。

    陶惠然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手巾抹了把額頭的汗,道:“往裏頭去吧,正好我也還沒用飯。”

    “嗯。”覃晴笑眯眯地跟上,拉着陶惠然的手就往裏頭去。

    到了屋裏坐下,覃晴嘴上不停繼續扯着家常道:“嫂嫂入府也有好些日子了,可是還過的習慣可有哪裏覺着不好的”

    “還好。”陶惠然隨口應了一句,垂了眸子沒什麼神色的面上隱了心聲,可一旁的丫鬟卻是耿直的多,道:

    “哪裏好這府裏的勞什子規矩那麼多,咱都叫折騰死了”說話的是陶惠然的陪嫁丫鬟叫武英的,身材高大魁梧,隔着衣裳都能叫人感覺到她那渾身肌肉下的蓬勃力量。

    “武英”陶惠然側過頭,斥了一句。

    覃晴卻是笑道:“這位姐姐說的對,這府裏頭啊就是破規矩多,住的久了連我都覺着煩呢,嫂嫂不喜歡,不理會就是了。”

    捅破天還有溫氏爲了面子死撐着,況且英武伯府有戰功在身,還有兵權,說來也是實打實的掌權貴族,若非先出了不好的名聲不得不成親,否則哪怕寧國公府有意結親,也未必就能如意。只孃家牢靠這一點,陶惠然在府中生存其實並不會艱難到哪裏去。

    陶惠然笑了笑,沒有說話,哪怕只住了這些日子,所見所聞所學的,也是曾經聞所未聞的,喫虧多了,自是不必曾經未入府前了。

    覃晴見狀,也只是笑了笑,轉眼瞧見桌上的早膳並着她帶的糕點都擺好了,便轉了話題:“嫂嫂嚐嚐,這可是小廚房裏的師傅花了幾個時辰做的。”

    “嗯。”陶惠然點了點頭,笑道,“不知妹妹用過早膳沒有,若是沒有,同我一道用了吧。”

    “就等嫂嫂這句話呢。”覃晴笑着,執起筷子就夾了一個小籠包子。

    陶惠然依舊是看着覃晴淡淡笑了笑,跟着一起動了筷子。

    一時屋中寂靜,只聽着些微碗筷杯盤不慎碰撞的聲響,覃晴喫着,也不想着找話題,卻是才吃了一半,便見一人從外邊掀了簾子走了進來,正是聽說昨兒個沒回府的覃子懿。

    “三哥哥。”覃晴擡頭喊了一聲,瞥了眼旁邊的陶惠然,卻是見她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彷彿不知覺屋中多了一個人。

    覃子懿也沒問覃晴怎麼來了,只是看了一眼陶惠然瞧着她的態度,昂起脖子伸開手臂很是擺闊氣的模樣等着丫鬟上來把他身上的披風接了,鼻孔朝天哼哼了兩聲算是應了覃晴喊的那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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