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夫人聽到林家,心裏就是一堵。然後又想到了林家的節禮,心中冷笑了一聲。“在家千日好,現在卻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真是丟進了賈家的臉面。”

    主僕多年,王夫人眼睛一轉,周瑞家的就知道她想的是什麼,一聽這話,都不用在心裏過一遍水,連忙笑着回道,“可不是嘛,這姑太太也是個不容人的。林家代代單傳,可不能就這麼斷了香火。要不太太跟老太太提一提。”

    舊年,賈敏生了一個姐兒後,娘倆的身體就越發的不好。可是林家到現在卻是連一個哥兒都沒有落地。這件事情,王夫人既是幸災樂禍,又有些個擔憂。

    親姑姑這樣,這很可能影響到自家閨女的親事和前程。不過想到前兒自家哥哥和嫂子對自己的提議,王夫人又覺得,這對於他們家元春不是什麼大事。

    後年,便是三年一次的選秀。她們家元春正好在適齡之列。本來她是沒有想那麼多的,她還想着給給他們大丫頭選個四角俱全的人家。但是恰巧東府出了喪事,按理,大丫頭是要服孝一年,明年再開始議親,但是既然已經耽誤了,就不怕再等一年。

    甄家當年還不如他們四大家族,可不就是出了個聖上奶孃,一個貴妃。才讓家族迎頭趕上,成爲一代豪門。

    她的元春那是大年初一的生日,是跟着榮國公一樣的貴人生日。當年榮國公一無所有,還不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纔有了賈氏一族的榮華富貴。

    想來都是同一日的生日,她的元春也差不了。更何況元春自幼被自己請來的人,精心教養長大,琴棋書畫,不說樣樣都精,但是琴技卻是當世大家都稱讚過的。

    進宮博個前程,總比以榮國公嫡長孫女,五品員外郎的嫡長女出嫁要好一些不是嗎

    說起這個王夫人又想到了自家男人。自從恩得了這五品員外郎竟然至今天十餘年都不曾升上一級半步的。可算是廢物到家了。到是在女人方面......

    “周瑞家的,那趙姨娘怎麼樣了最近還在鬧騰嗎”得志便猖狂,說的就是趙姨娘這樣的女人了,真真是無知粗鄙,人棄狗厭。可偏偏就入了她們家老爺的眼裏。

    “太太就是不問,老奴也是要回太太一聲的。這趙姨娘越發的沒了身份。今兒要喫燕窩,明兒要喫魚翅的,就是她貧賤之身受得住,那肚子裏的姐兒,也受不住。”

    王夫人舉杯喝了口茶,冷哼一聲,“哼,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還怕喫窮了不成。誰她喫,可勁的喫。想喫多少喫多少。你回頭吩咐竈上,趙姨娘生產前,想喫什麼,就做什麼。誰都不許怠慢了。”

    趙姨娘都不害怕胎兒營養過剩不好生產,她怕什麼。既能得個賢惠的名聲,又能一舉兩得地......

    周瑞家的出嫁前便是王夫人的心腹陪嫁大丫頭,這會兒也明白了自家主子話裏的意思,雖然這招既狠又準,但是若不是那趙姨娘鬧得太過,也不會這麼巧的撞進來不是。

    “太太說的是,一會兒老奴就吩咐下去。”

    “蘭哥兒那裏前兒出痘,小孩子家家的,怪不容易的。你回頭就說我說的,每日給蘭哥那裏送上一盞湯去。”王夫人想到長子留下的遺腹子,心中微酸。

    “大奶奶是個妥當人,太太放心吧。”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雖然面上冷着蘭哥,但是心裏還是惦記的,所以時常將蘭哥的消息報上來。

    其實也不怪王夫人會冷着李紈母子,畢竟一見到她們娘倆,就會想到早逝的兒子。哪一個母親願意看到呢。

    所以,雖是冷着她們母子,卻是絕不允許任何下人作賤了他們娘倆。

    “寶玉這兩日可好”將一旁的念珠拿了起來,王夫人關切地問着自己唯一的兒子。

    周瑞家的一笑,“寶二爺越發的出息了。前兒大姑娘教的東西,咱們二爺只念了兩遍就都記住了。聽說又會背好幾首詩了呢。”

    “他小孩子家家的,只要喫好玩好便罷了。回頭可不能讓元丫頭再累着了他。”

    “太太放心吧。咱們姑娘心裏有數呢。”

    王夫人聽了,微一點頭。她生的閨女,如何不好。

    ......

    時光如梭,歲月易逝。不知不覺間,惜春便滿了週歲。只是因爲母孝在身,所以週歲並沒有大辦。不過是老太太賞了一些東西,王夫人,邢夫人以及尤氏這個親嫂子着人送了些禮物罷了。

    “今天是咱們大姑娘的抓周,竟然如此冷清。別人也就罷了,怎麼咱們大奶奶也不來一趟呢,好歹是咱們姑娘的親嫂子。”

    採枝一邊整理焦大和焦福送進來的抓周之物,一邊跟着柳兒抱怨。

    “是這樣說的。”柳兒是傀儡,但好在是有着一定智商和思維的傀儡。日常對話倒是難不到她。

    “還有呀,你說說,咱們姑娘本來就是兩府身份最高的,可是你看看,什麼好東西都是可着這邊的大姑娘,一點尊卑都不講究。”

    “是這樣。”就那麼點破東西,她家主子還看不上眼呢。

    “大姑娘自幼不喫奶,都是喝着各類粥和湯水長大的。要不是焦福家的手藝好,咱們外面還有個鋪子,就那麼點月錢,姑娘至少要餓上半個月。好在姑娘一歲了,也喫正常的飯食了。不過這湯,卻是不能斷的。瞧咱們姑娘的小臉,多細嫩。身體多好。哪像那個寶二爺三天兩天的這病那病的。”

    “是這樣。”

    採枝被柳兒的這一句句是這樣,弄得差點忘記下面的話。不過想到這個柳兒和楊嬤嬤都是個悶葫蘆,也就只能忍耐了。

    採枝當初在寧國府,那也是下人裏的尖尖,可到了這榮國府,卻是處處不得志。除了她提前跟着惜春外,之前小史氏屋子裏的丫頭都被尤氏打發出去了。相對於那些人,她還算是不錯的。

    只是到底是意難平。

    意難平,說的就多了。可是惜春這屋裏,就沒有幾個是善談的。教養嬤嬤是宮裏出來的,自是話最少。可是這史府出來的柳兒和楊嬤嬤那話就更少了。

    除了她們三個,惜春屋裏就只有兩個五六歲的入畫和茜雪了。那兩個能懂什麼,又能聊什麼。

    噢,忘記說了,還有直接入了老太太小廚房的焦福家的。不過那也是個鋸了嘴的葫蘆,三句不帶吱一聲的。

    也不知道當初先太太是怎麼挑的人,竟然能從滿府的下人裏,挑出這麼多如此寡言的下人來。

    “好了,採枝。時辰要到了。你去看看姑娘睡醒了沒”轉頭朝一旁一直默不出聲的入畫說道,“你去看看焦福家的,壽麪可得了若是得了,就端回來。”想了想又說道,“焦福家的,畢竟是姑娘屋裏的人,一會兒就一起過來,給姑娘暖壽吧。”

    入畫五六歲的年紀,異常的機靈。將劉嬤嬤的話重複了一遍,見劉嬤嬤點頭,又沒了別的吩咐,便一溜小跑去了老太太的小廚房。

    茜雪是焦福家的親閨女,之所以不讓茜雪去。自有劉嬤嬤的考慮在裏面。

    劉嬤嬤在惜春屋裏也有一年的光景了。對於惜春屋裏的事情,也有了九分理解。楊嬤嬤和柳兒兩個從來都是不爭不搶的,心中眼裏都只有姑娘一個人。屋中的大小事情,幾乎都是她在管。

    但是她卻不敢在這兩人面前弄鬼。也不知道爲什麼,劉嬤嬤被這兩人毫無波動的眼睛一看,就覺得渾身冒涼氣。

    她出來都不懷疑,若是她有什麼壞心。這兩人會發現不了。

    至於其他的,如採枝,就更別提了。採枝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嫁出去的。而且一輩子都是要跟着姑娘的。對於姑娘的教養嬤嬤非常的尊重。從不敢造次。

    採枝的婚事,這兩年到是不急。等過兩年,姑娘再大一些,入畫和茜雪也能拿事了,再放她出去不遲。

    而採枝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畢竟她侍候了姑娘一回,就是要嫁人,也要在姑娘記事以後呀。

    焦大一家五口,更是忠心不二。自從跟了惜春,那是眼裏心裏就只有惜春一個主子。再無二話的。

    前兒個,聽了茜雪和焦福家的說起,姑娘愛喫水果。就算是四月的天,沒有什麼水果。這爺倆也想了辦法送進來了一些果子。

    此時的劉嬤嬤不得真心敬佩小史氏生前的安排。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才能在死後都能將人心安排到如此地步呢。

    劉嬤嬤想到剛來這府裏時,屋中總是像被人翻動的樣子,皺着眉想着這位夫人是不是還留了什麼不爲人知的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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