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喫過晚膳回到房間,林闕打發了屋中的下人,便坐到了窗下的書案處。看一會兒書,便扭頭看一眼擺在書案一角的棋盤。

    林闕記事很早,差不多一歲左右的時候便記事了。雖然週歲時候的事情,現在看起來相隔不長,但是林闕卻覺得已經好久遠了。

    他清晰地記得他被抱到一個大大的圓桌上,上面擺了好多的東西。他還記得......

    但他的記憶裏,卻是從來沒有這位外祖家的四表姐的。

    長的,林闕嘴角微微上揚,還挺討喜,好看的。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和其他的兩位賈家表姐坐在一起,看起來雖不是最漂亮的,但是眼中的神彩卻是最明亮的。

    她一會叫母親姑母,一會叫姨媽。顯得很親切,而母親也很高興。

    她說話時,總是帶着三分笑,眼眼眯起來的樣子,也特別的好看,臉頰一側的酒窩便一現一現的。

    嗯,他很喜歡這個表姐。雖然他並不喜歡像叫其他表姐一樣,叫她一聲表姐。

    輕輕地拿起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林闕又想到了母親說的話。

    四姑娘很可憐,母親滿月便沒了,父親還是個只知修道不着家的。哥哥不繼,嫂子不慈。

    雖然還有些不太明白。但是這並不妨礙從來萬事不過心的林闕,有了那麼一絲自己都感覺到很奇怪的心疼。

    他想對她好。

    僅此而已。

    ......

    這一夜,王夫人算計着惜春出事後的責任歸屬方,以及是否可以在這件事情上拿到秦可卿或是賈蓉一房的把柄。越想越覺得能用的上的手段,唯有在飲食裏下些相沖相剋的藥了。

    以前都在老太太的院子裏,四丫頭那不着調的,也是跟老太太一起喫。她是真的怕失手傷了她家寶玉,但現在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寧國府雖然換了牌子,分了家。但是下人之間卻還是聯絡有親的。好多寧國府的下人,都有親人在榮國府當差,一來二去,便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個。

    讓周瑞家的去操作,王夫人才坐在榻上數着佛珠。若是可以她真想連秦可卿那賤.人一起弄死得了。

    可是弄死一個一府當家奶奶,太子私生女可沒有弄死一個沒有孃的五六歲的小女孩要簡單輕鬆。

    不過想到岌岌可危的太子,王夫人心中不禁冷哼。不過是秋後的螞蚱,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剛在心中爽了一番,王夫人就又想到了寵貫六宮的甄貴妃,以及年紀輕輕卻生死都要陪着一個糟老頭的閨女,再好的心情,也禁不住這麼轉換。

    只要想到這些,王夫人就天天在菩薩面前祈求當今天子能夠在元春生下個一兒半女,有了依靠時再蹬腿。不過若是能夠等到她外孫子長大成人,併成功熬死了他那些兄弟再去死,就更好了。便是讓她日日喫齋唸佛,她也心甘情願。

    王夫人在痛並快樂着,而遠在金陵的薛家卻是一點快樂都找不着了。

    傍晚跟着薛蟠回來的家丁連忙將薛蟠白日裏爲了搶一個丫頭將人活活打死的事情告訴了薛姨媽。

    薛姨媽當場就嚇得差點暈了過去。若不是薛寶釵見勢不對,連忙帶着下人忙前忙後,這會呀,薛大傻子造的殺孽,就會變成讓養不教的人去償命了。

    這個時候可不比她們家薛老爺在的時候了。

    寶釵忙前忙後,心中也是悲苦。

    殺人償命,自來有之。可是那殺人的,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呀,那是自已母女後輩子的依靠呀。

    從來都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也許...只是那人的這一場劫難應在了自家哥哥身上罷了。

    “太太,太太,衙門裏的衙役來了。說是要抓大爺去衙門問案呢。”薛府的老管家,連滾帶爬的衝了進來,一連說一邊對着薛姨媽磕頭。

    “天呀,我的兒,我的兒,這可怎麼辦你哥哥可是我的命呀。”薛姨媽嫁到薛家多年才生下薛蟠這塊冒充了孩子的胎盤。如珠似寶的養大,從來都是寵着哄着。雖然幾年後又生了個閨女,可是這年頭只有兒子纔是讓她在薛家立足的根本。這心中的天平自然是早早就傾斜了。

    等到男人去了,成了寡婦,薛姨媽對於自家兒子那就更是看重了。這一點聰慧如寶釵又如何看不明白。

    母親疼她,但不能跟哥哥相提並論。

    寶釵輕嘆一口氣,看着一下子便沒有生氣的母親,心中也是難過。“老管家,你且去前面,告訴那些衙役,就說哥哥下晌便出門走貨去了,歸期不定。請他們先回去。”說到這裏,寶釵想了想,又接着道,“去帳上先支兩百兩銀子,分給那些來府的衙役,讓他們喫酒去。”

    老管家一聽自家姑娘這話,倒也有了點主心骨,只是,“若是那班衙役不走呢。”

    寶釵冷冷一笑,“我薛家世代商皇,可不是一般的商賈小戶。我大表姐是當今的貴人娘娘,我姨媽是國公府的女主人。我舅舅那也是兵部實權再握的人物,來我薛府前,可都打聽清楚明白了”

    老管家在薛家多年,自然聽出了自家姑娘話裏的意思,拉大旗扯虎皮唄。穩了穩神,便自去不提。

    “媽媽,日前姨媽不是稍信來,讓咱們闔家上京城嗎撿日不如撞日,咱們何不現在就收拾了行李呢。離開了金陵這地界,哥哥也能安生些呢。”

    “可是你哥哥這案子”

    “我們應姨媽相邀去京城居住,走在路上,卻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要煩請姨媽幫忙周旋。”

    薛姨媽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若是讓人知道她們薛家現在就是在金陵都沒有什麼勢力了,豈不是要丟人和讓人輕視,既然如此,便將此事說成在去京城的路上發的,雖然也是在金陵地界,但是卻不是在金陵城內了。

    “我的兒,還是你想的周到。同喜,你去看看大爺在幹什麼”屋中的薛姨媽大丫頭同喜聽了,輕腳輕手地掀簾子出去了。

    不一會兒回來了,同喜低頭行禮小聲回道,“大爺回房便吃了些酒,這會子醉了,已經歇下了。”周喜雖然是個下人,可是對於自家總是會惹事的大爺,也有些個看不上。家裏都鬧成這樣了,他還有心思喝酒。

    寶釵搖頭苦笑,並未說話。倒是薛姨媽恨恨地罵了兩句,然後轉頭又吩咐廚房的人熬些養胃和醒酒的喫食備着去了。

    “媽媽,咱們還是儘快收拾行李動身吧,我這就回房去給姨媽寫信去。”

    薛姨媽聽了,覺得寶釵說的極是,便笑着讓她回去寫信,自已帶着下人開始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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