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久沒能這樣肆無忌憚地看她了。
他很久沒能睡個好覺了。因爲每個夜晚,註定還是一樣的難寐。
從那一天她無情地拋下形如路人的冷漠話語起,他總會有些害怕睡覺,怕在夢中再見到她,見到她擋在他身前的場景,見到她倒在自己懷裏慘白的笑容,見到自己顫抖的手上沾滿了染紅的鮮血。
冥冥之中甚至他惶恐異常,說不出哪裏不對,可就是有這麼一種想法遍遍反覆會不會回不去了。
可他比任何時候都無比迫切地想要做一個夢,因爲只有在夢中,才能重溫她的笑靨,他們曾經的美好時光。
然而那樣的記憶漸漸模糊,再清晰起來,又逐漸消褪。所有的事物開始扭曲,模糊了界線。他已經快分不清楚什麼是他的幻想什麼纔是真正的現實了。
追悔莫及。
這種矛盾的害怕和期待,緊緊扼住他的喉嚨,巨山般的壓力重重壓在他身上,喘不過氣來。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隻有重新擁有她,才能讓自己恢復正常,擺脫永遠解脫不了的枷鎖。爲此,他不惜用盡各種手段,在所不惜。
蕭齊這邊大氣不喘、眼睛不眨地注視着,旁邊的滕導心中也越發忐忑,這樣炙熱的感情,一個小小的娛樂明星根本保不住自己。
這一個下午,楚風破天荒地出現了好幾次低級失誤,好幾個段子詞都念錯了,小雞啄米般點着頭不停道歉。滕導硬着頭皮要求重拍,額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請讓我再來一次。”
她害怕,害怕她控制不住自己。
而正因爲她在全力控制自己,所以她沒有辦法成爲黃小仙。
腦海裏有一個聲音盈盈啜泣,又喜笑顏開:他從來沒有對我這般在意過,他從來沒有這麼
這樣的執着先於大腦給身體發揮了指令,無可抗拒。難道我就要一直這麼被動下去麼
這時,系統久違地響起了:不用擔心,那只是殘留的身體記憶,時間久了自然會有抵抗力。
時間久了這個說法未必太籠統了吧。但是,得到了系統正面的回答,楚風瞬間心安了,起碼這並不是無法解決的。
懸着的心終於掉了下來,楚風迅速調整狀態,漸漸恢復了尋常。
隨着拍攝的進行,表現失戀的難度越來越大。
有時,楚風需要被化妝師弄得蓬頭垢面,暗自神傷。
只因爲“多年以前,我的矯情我的浪漫我的天時地利,到了今天,已經統統過期,更關鍵的是,當年陪在我身邊的那個人,居然選擇了中途退票離席。”
整部片子中,有一個深夜街頭追車狂奔的場面。
片子裏那場戲大概一分鐘,她卻整整跑了兩個晚上。
身上冒着虛汗,腿顫顫哆嗦起來,幾乎是自虐一樣。卻只是勉強站立着稍作休息,然後繼續跑下去。
還不夠好,還不夠好
這樣的身體情況下,拍攝出來的纔是最真實的黃小仙醉酒奔跑,肯定也是體力不支,心力憔悴,苦苦相追的。
看得蕭齊每每心痛地想要喊停,卻在楚風的堅毅目光下,放棄了阻礙。
“我要追上那輛車,我有話要跟他說。我要問他,我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你可不可以在下面,再等我片刻我令你沒有尊嚴的一步步走了下去,爲了懲罰我,我甚至願意一路滾到你腳邊,從此和你平起平坐,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我不再要那一擊即碎的自尊,我的自信也全部是空穴來風,我能讓你看到我現在又多卑微,你能不能原諒我求你原諒我。”
直到被匆匆趕來的王小賤狠狠罵醒,她才明白已經註定與他越走越遠。
“如果分一次手要一個月才能不再陣痛,不再時時都想求他回頭,想到他名字時不再心慌手顫,那我已經成功的走過了三分之一的路段。”
因爲有這樣一個人,最擅長人前裝可憐,人後跳賤舞,且爲人又娘又賤的王小賤,在她遭遇男友劈腿、閨蜜背叛、客戶刁難等重重打擊和折磨,處於人生最低谷時,不動聲色地站在了她身邊,一邊繼續和她鬥嘴,一邊不動聲色地幫她見招拆招,闖過一道道難關。
直到最後,“我不會罵你渾蛋,但我會證明給你看,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再見。”
這是一個真實得如同自己生活的故事,一個如何從失戀中重振旗鼓的故事。
第二天的拍攝結束,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楚風拉上文彬彬,去找導演討論一些細節問題。
一直談論到十一點多,她疲倦萬分地回來拿東西,卻發現蕭齊還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
這樣的場景,令楚風的記憶再次蠢蠢欲動起來,心臟又是劇烈地跳動。
她咬住嘴脣,執意不願看他一眼,拎上自己的包決然離開。
“很晚了,我開車,要不,順道送你回家”
蕭齊磁性的嗓音突然響起,波瀾不驚的樣子,好像隨口提起一般。
“不用了,我有人來接的。”她一口回絕,卻受着新一輪的痛苦衝擊,直接頓在原地。
蕭齊恍然大悟地笑了,說要走,卻仍在原地,這代表着她主動給我一個臺階下吧說明她其實只是嘴硬,心裏還是喜歡我的吧
抑制不住雀躍的心,他想要繼續說下去,但看着楚風略顯痛苦的表情,終於放棄。
他不強求她現在就能原諒自己,現在就能接受自己,來日方長,一切可以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