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姬的罪與罰 >第11章 她的死
    霍然驚起的宇文元與下人們目睹這一切,都一同涌了過來。紅素與青娥詢問姬初的狀況,得知沒事才放了心。

    宇文元眼疾手快,抓起一把石子,看準盤旋的老鷹狠狠擲去,霎時有幾道沉悶的聲響傳出。老鷹慘叫一聲,也墜落下去。

    他收手意味不明地盯着姬初,一句話也沒有說,但他的眼神已透露出某種令人發怵的訊息。

    姬初臉色微微發白,帶着對他似乎不信任自己的悲涼的恨,問道:“你想說什麼不是我推的她。”

    宇文元點頭:“我眼睛沒瞎,這兒的人都知道不是你,她自己踩空了掉下去的。但是如果沒有帶他們,你就完了。”

    “什麼意思”姬初皺眉不解。

    宇文元臉上露出陰陽怪氣的冷笑:“因爲沒有人會相信你的。”

    姬初呆呆地問;“你是不是人”

    “這時候你就不要和我貧嘴了。”宇文元道,“即使我們都看見了,你也準備好被流言攻擊得體無完膚吧。情殺一向最能勾起民衆好奇心,尤其這樁撲朔迷離的醜聞主角之一是皇族帝姬,呵呵。”

    姬初也冷笑:“這時候你不要和我貧嘴纔對。你的心上人大約是死了,你卻一點也不悲痛欲絕。可見你根本是個生性殘酷薄情之人,除了自己,誰都不愛。我心裏也算得到了些許慰藉,不幸的是這覺悟是用連柔的命換來的。”

    宇文元沉着臉,彷彿沒聽見她的話一般,領人衝下山谷去尋連柔。

    姬初想了想,一邊快步跟着下山,一邊鎮定地吩咐道:“快去報官,叫衙門的人來。”

    她不爲宇文元恐嚇所迷惑,身正不怕影子斜,本來不是她做的,她有什麼好心虛。

    山下是個空谷,雜草叢生,大片荊棘和葛藤糾纏不清,繞着山底放肆地生長。不知是原本就沒有路,還是已經被雜草掩蓋了,放眼一望,除了鬱鬱蔥蔥的深邃,半點看不見土色。

    紅素疑心這草裏有蟲蛇,攔着姬初,不讓她進去。

    陳王府的人在山下找了一陣,沒有發現連柔的人影。直到都城衙門的府丞領着一百餘人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又找一陣,纔將連柔的屍首擡出來。

    差役給屍首蓋上了布,經過姬初後方時,她剛開口叫人掀起來,府丞又忙不迭按下去,額上的汗順着微顫的面龐滾落,“千萬三思連姑娘從山上摔下來,縱然谷底草木蔥蘢,泥土溼潤,終究還是沒有留下全屍,殿下想必看不慣這個。”

    宇文元陰鬱地笑道:“給她看,清河帝姬在宮中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麼會看不慣。她就愛看這個。”

    府丞知道不是正經話,但夾在中間很難辦,只得望着二人慾哭無淚:“二位別拿小人撒氣,小人日子也艱難啊”

    “罷了,你們先擡回衙門去。”姬初盯着宇文元臉上的冷笑,無端覺得一陣可怖的寒意襲上心頭。

    她沒有執意再看。

    她已經知道,當宇文元這樣笑的時候,必然是有陰謀是有她不願看見、害怕看見、會使她痛苦的事等着她。

    只有能讓她痛苦的時候,他纔會笑得眼神裏滿是瘋狂。

    陳王府的一干下人簇擁着姬初和宇文元回去。

    連柔的死因已跟府丞說明過了,隨從都如實相告,替姬初作證。

    府丞無心造次,不敢請他們去衙門說話,也不想深究,只對姬初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果斷擡着屍首走了。

    姬初心神不寧地坐在馬車中,回想起府丞臨走的神情:那笑容裏透露出明顯的不相信事情會如此簡單但又無所謂事情是否如此簡單因爲她想要事情如此簡單,所以他也會堅決地認爲事情就是如此簡單的討好意味。

    可是那分明是事實

    縱使她在事後內心產生了微小的罪惡:她因爲不喜歡連柔,所以對其死去沒有多餘的悲傷,並且還鬆了一口氣她當真不想日後和連柔共處同一屋檐下。

    但她也只是如此,她拿皇族尊嚴起誓,絕沒有碰過連柔。爲什麼他不肯相信爲什麼要惡意揣測,扭曲真相

    如果他根本就不會相信他們的口供,只願相信自己認定的真相,爲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地詢問

    只剩下一層虛僞的外衣了嗎

    她越想越覺得惱怒,莫名不被人相信的難受之感蔓延心臟,姬初不由咬牙對紅素、青娥道:“真是豈有此理,你們看見府丞的神情沒有那模樣活像親眼看見我謀害連柔了似的。宇文元跟我有仇,尚且還能明辨是非,他倒好,真話聽了也不信,只配聽假話了”

    紅素道:“一看他賊眉鼠眼的姿態,就知已是個分不清真假的人。殿下別理他,清者自清,更何況奴婢們一二十個人在呢,怎麼也不會讓人誣賴殿下的名聲。”

    姬初氣呼呼地點頭:“誰願意理他,我是一時氣不過,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一路上氣氛沉重肅穆,衆人都默然不語,害怕不小心說錯一句話就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宇文元丟下他們,獨自策馬飛馳在最前方,眨眼一騎絕塵,沒了蹤影。

    姬初掀簾望了望宇文元離開的方向,問道:“那條路是去哪一座地獄的”

    “回殿下,是去衙門的路。”下人戰戰兢兢地答。

    “嗯。”姬初聽了也沒反應,鬆開簾子,回頭目光發直,像是已經放空了。

    等回了府,姬初頭一個跳下馬車,快步奔進臥房裏,還真倒在塌上矇頭大睡,連午飯也不喫。

    過了大半個時辰,已經快申時,紅素二人忍不住來請她。當二人輕輕拉開被子,才發現安靜沉睡的姬初早已雙眼微腫,滿面疲憊。

    不出意外看見她手腕有被掐得烏紫的傷痕,這是她慣有的壓抑情緒的方式。

    她以爲紅素二人不知道。

    叫從未受過委屈的她如何敵得過這樣大的冤枉

    殺人。

    紅素和青娥對視一眼,嘆了口氣,又替她把被子蓋回去,悄悄出門。

    城南郊區一帶街道空曠,兩旁亦不見坊牆樓閣,可見不是居民區。

    明晃晃的烈日宛如毒辣火海,連白楊的樹葉都曬得焦了,懶洋洋地耷拉下來。

    高大沉重的柵欄圍在土垛前方,四周守衛的持戟士兵卻個個眉目肅然,盔甲加身,除去懾人的威風氣勢外,嚴明軍紀可見一斑。

    這是陳王麾下的十一萬鎮西軍,早年曾隨今上征戰中原,北拒羌、羝,立下不世戰功。即使朝廷已十餘年未曾大規模用兵,但威名遠揚的鎮西軍練兵如舊,沒有迷失在暫時的安穩表象下,仍保持着極度銳利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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