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編湊的話未必可信,沈行之也不是好愚弄的人。但他終歸沒有繼續追問,事實上無論他怎麼旁敲側擊我們三人都一口咬定此夢是因他內心不安而起,他只得無奈笑笑,安靜喝茶。我不知道他的心裏作何感想,對宋雲景和慕容川抱有希望是肯定的,或許他覺得宋雲景、慕容川是把握十足,才如此寬慰他。我想他要是真這樣想那就是個天大的誤會。
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有點沉重,沈行之垂着眸子,出神的望着手中熱氣騰騰的茶。無盡附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他擡頭詫異地望了我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無盡,怎麼又要跟我單獨談話了
無盡將沈行之託付給宋雲景:“宋道長,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夫君,我有幾句話想和東戈說。”
“嗯,沈夫人不用擔心,我一定把沈公子給你照顧的妥妥的。”宋雲景點頭,應承的十分爽快。我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無非是想讓我探探無盡的口風,看看這場雨是不是跟她有關。查來查去,整個淮陽只有我和無盡兩個屬於異族,我常期處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自然是擺脫了嫌疑。
無盡越過桌子,不由分說拉我上樓。我雲裏霧裏的回頭看,慕容川正細細吹開茶水上面漂浮的茶葉,好似對無盡要同我說的話渾不在意,宋雲景照舊以飽含期待的目光送我上樓。我欲哭無淚,你們總是這樣,我壓力很大呀。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無盡,研究她的表情,順便思考該如何不動聲色的提出我的疑問。心裏既激動又害怕,這種感覺就跟一個女子向他暗戀已久的男子告白了,期待他的回覆一樣煎熬。
無盡好整以暇的打量我,半晌發出一聲突兀的笑:“你就不好奇我要跟你說什麼”
我將下巴擱在手臂上,“想來不會再是要讓我走之類的話。”
她開始從袖子中掏東西,我瞥到了一抹青色,大喫一驚,慌不走路的從凳子上蹦起來,起身往後退,吞吞吐吐道:“你,你想幹嘛”
無盡沒料到我的反應這麼大,愣了一愣。隨即撲哧一笑:“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嗎我記得我當時那樣嚴肅的警告你,你都不以爲意。怎麼見着這麼個死物倒變了臉色”她有意擡手晃了晃手裏的龍佩,樂呵呵的瞧着我。
我做好防禦姿態,儘量控制住自己的腳步不再往後挪。我咳兩聲,不甘示弱道:“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把它拿出來幹什麼”
她收起笑容看着我:“這塊龍配對你好像有很奇怪的反應。”
我苦着臉:“我覺着它對我帶有一種仇視,上次我就不小心摸了摸它,差點沒被它燙死。”
無盡平靜地望着我,眼底有前所未有的認真之色:“那是我設的結界,除開我族以外沒有任何異族能接近。我的意思是你碰觸這塊龍佩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她放下手中的龍佩,毫不意外道:“是龍吟聲。”無盡的神情就同剛纔一般淡定,沒有異樣。她看着我道:“你也是異族,自當知道這世上有義龍爲善,便亦有惡龍爲禍。這條惡龍便是因爲違反天理,屢教不改,傷了凡人性命後被我父王擒住,化爲此玉。”
我心中一顫,難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這塊玉它不是玉,是.......是一條龍”
無盡眯着眼睛看我,輕飄飄道:“嚴格來說,是一條惡龍。”
我啞然失笑:“可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無盡指着龍佩的頭部,正色道:“你看,這惡龍沒了雙眼,纔會一直被禁錮無法逃脫。直到你出現在它面前時,它開始蠢蠢欲動,意圖迷惑你的神思,助它解除禁錮。”
隨雲澤湖君一同修道千年,我成爲除開雲澤湖君以外的第一人,限制是在雲澤湖方圓十里內。我心裏是覺得自己挺了不起的,但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條惡龍真的是眼睛瞎了,別說讓我助它解除禁錮,就是讓我將它從無盡身邊帶走我都做不到。
無盡似笑非笑,不留情面道:“你不要以爲它選中你是因爲你有多厲害,而是因爲它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同族的氣息。”
我現在覺得這條龍不僅是眼睛瞎,鼻子也不靈光。估計是被禁錮的年份久遠,長期感受不到外界狀況,嗅覺混亂了吧。
我乾笑:“它的鼻子得治治。”
無盡微微挑眉,答非所問:“以上有些是事實,有些是我的推測。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免得你將來出了什麼事還一無所知。”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眼神深邃。
我受不了她這樣深沉的樣子,問出一個我老早就想問的問題:“對了,你剛纔說到了什麼父王,是......
她擡眼淡淡地:“汜海龍族,可曾聽說”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可是我肖想了好久的地方。
從前,雲澤湖君就總是教導我,要勤修苦練,早日成龍。待我飛昇成龍之後,就送我去汜海長長見識。他說普天之下,汜海龍族是最龐大的龍族,龍族內部再分三族,一族司天職,一族管海事,一族涉天象。在湖君日以繼夜地不斷薰陶下,我的心中沒有比汜海更爲神聖的地方。
無盡向後縮了縮身子,抽着嘴角道:“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扯出一個最爲甜美的笑容,想跟她說讓她什麼時候帶我去汜海逛逛,霎那間又想到自己還只是一條蛟,這真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轉念一想,無盡如果出身於汜海,那淮陽的這場雨......
我將目光投向無盡,如果真是你,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