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川自從見到小冬家院角的曼珠沙華之後就很不淡定,一刻也等不得,非要即刻出發去青河鎮,見見小冬口中的三生姑娘。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慕容川如此着急的緣由,曼珠沙華又名彼岸花,傳說這種花是開在黃泉路上的花,現在這種花居然開在凡人的院落中,慕容川怎能不心焦。我只是覺得他太過大驚小怪了一點,根據小冬的描述,那三生姑娘不像是陰狠毒辣的妖怪。
村落離青河鎮確實很近,走走停停加起來不過一刻鐘時間我們便趕到了鎮上。慕容川本欲直接去打聽三生姑娘,被宋雲景制止了。他認爲我們應當先找好安歇之處,我們對三生姑娘一無所知,一切應當從長計議。如此井井有條的宋雲景令我刮目相看,平生第一次覺得慕容川做事有些冒冒失失了。
青河鎮上的居民告訴我們,青河鎮只有一家客棧且規模較小,以至於我們別無選擇。兜兜轉轉半日纔在一個偏僻的小巷裏看見那家客棧。天色漸暗,路邊的店鋪小攤都點起了燈籠,逶迤延綿,鬥移閃爍。昏黃的光亮中一家孤零零的小客棧坐落在小巷的盡頭。
客棧規模不能用規模較小來形容,簡直是小的不能再小。招牌是一塊頗爲陳舊的木製橫匾,依稀有陳記客棧四個字樣,不是我不識字,只是字跡模糊掉色實在很難辨認。門外種着許多品種的花草,秋風瑟瑟,大多數已經枯萎荒蕪。傲然怒放的幾乎全是菊花,只是顏色品種較多。
顧名思義,這家客棧的老闆姓陳,客棧是他們夫妻二人將自家居住的房屋騰出幾間來打造的。我們進去時,陳老闆夫婦倆還吃了一驚,應該是家裏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多的客人,桌子旁有個八九歲的男孩子蹲在地上玩石子,胖嘟嘟的活像一尊小佛陀。
陳老闆急忙丟下手中的活計,在短襟上擦了擦手迎過來,臉上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幾位貴客是來住宿嗎家裏地方小,雜物堆的到處都是,幾位別介意。”
慕容川微微一笑:“無礙,我們經常風餐露宿的,現在有個避風的地方睡已是求之不得。”
陳老闆衝我們憨憨一笑:“那就好,那就好。田娘,你將幾位客人帶到後面房屋去吧,我去把今年夏天曬得那幾牀被子扛出來鋪上,順便再給幾位客人燒點熱水。”
正在縫衣服的老闆娘噢了一聲,把衣服放在身旁的凳子上,拿起桌上的油燈起身道:“幾位客人,請跟我來。”
客房是正屋後面的幾間,面積不大,難得是乾淨整潔。我住在最裏面的一間,老闆娘是個好心人,幫我將被子什麼的都鋪好了,還特意叮囑我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只管跟她說,特別是女孩子需要的一些不方便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指的什麼,仍是誠心滿滿地跟她道了謝。
白天不停趕路使得腳很酸,就着店主人家燒的熱水泡個腳後我就爬上牀睡了,一夜好眠。就連那個叫三生姑娘的事我也徹底拋諸腦後。
小胖是個心眼實在的小孩,我蹭過去哄了他兩句便破涕爲笑,隨我在飯桌上坐着。老闆娘端來四碗熱氣騰騰的麪條,上面灑着許多蔥花、淹筍,聞着香氣馥郁,讓人食慾大增。只是......
宋雲景見我面無表情的望着面前的一大碗麪,低笑一聲,慢條斯理的將麪碗端在小胖面前,“這碗是小胖的,你的還在後面了。”
我愣愣的看着宋雲景,沒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重新回了廚房一趟的老闆娘又端出一個大瓷碗放在我的面前。我低頭望去,這下不是麪條,是一隻只白胖胖的大餛飩,姿勢各異的躺在碗裏。不光是我,除開宋雲景之外的所有人都愣怔了一下。
老闆娘笑呵呵道:“宋道長早上起來看見我在洗蔥花,聽說我要煮麪條後特意囑咐我給東戈姑娘做些別的喫食,說姑娘您嘴巴挑,不愛吃麪條。”
我看着碗裏的餛飩小聲反駁道:“老闆娘您不用特意忙活的,煮什麼我都能喫的。”老闆娘點頭笑笑,“行,那姑娘在這兒住多久我就做多久的麪條給姑娘喫。”
我下意識地擡頭望向她,表情有些喫驚。老闆娘撲哧一笑,我才發覺她是在逗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胖用豔羨地目光望着我碗裏滿滿的餛飩,我微微一笑,往他碗裏夾去幾個。小胖呆呆的望我一眼,大聲道:“謝謝。”我拍拍他的頭,示意他快些喫。他也不再客氣,急忙夾起來往嘴裏送,一不下心被燙到,衝我傻笑。
我不自在的望了一眼正在吃麪的宋雲景,彆扭的開口道:“你剛纔聽見小胖說什麼沒有”
宋雲景擡頭目光幽深的望我,半晌,搖搖頭。
小胖聽見我提到他的名字,咬着餛飩迷茫的望過來。見我不是和他說話,又默默地埋頭喫飯。
開口說感謝並不是一件高難度的事情,只是這個感謝的對象是宋雲景讓我有些意外。在我看來,宋雲景這個小道士總是和我不對盤,我說什麼他便反駁什麼,還喜歡揶揄我,所以他偶爾這樣貼心我極其不習慣。
我輕聲道:“真沒聽見小胖嗓門那麼大。”
他吸一口麪條,無奈的挑挑眉,“真沒聽到,他剛纔說什麼了”
我說:“謝謝啊。”
話脫口而出後,我忽然覺得很不對勁,擡眸望向將面吸得簌簌響的宋雲景,他深以爲然的點點頭:“不用謝。”
我嘴角抽了抽,又被這臭道士給耍了,就說他怎麼會這麼好心,太陽都要打西邊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