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這句對不起,顧念反而哭得更厲害。

    她心裏對自己說別哭了別哭了太丟人,實際上眼淚卻如泉涌一般,怎麼也控制不住。

    雍凜面上的堅冰被她哭得一點點融化:“別哭了。”

    顧念吸了吸鼻子,過了好一會兒,漸漸止住眼淚:“我就是疼哭的,沒別的原因。”

    她的腳踝的確紅腫着,雍凜信以爲真:“疼得很厲害要不去醫院吧”

    顧念:“不用。”

    她往後蹭了幾下,把身體蹭到沙發裏頭,以便傷腳可以擱在沙發上。

    “今晚可能沒法幫你洗碗了。”

    雍凜原是想順勢摟住她的,沒料到顧念的動作更快,一句話將他的柔情拉回來,他冷冷瞪了顧念一眼,伸出去的手硬生生轉了回來,心裏覺得這女人就是故意的。

    故意跟自己劃清界限,分手就是分手,不願留半點曖昧的空間。

    顧念自己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腳崴了,又不是雍凜推的,是自己走得太急;他媽媽這樣的態度,也不是雍凜授意的,自己卻因爲種種委屈積壓起來,忍不住朝着雍凜發了火。

    “對不起,我剛剛遷怒了。”

    她的心思,伴隨着想法,明明白白出現在臉上,被雍凜盡收眼底。

    一絲絲名爲心疼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喜歡顧念,這毫無疑問,最開始肯定是被顧念的容貌吸引,但愛情本來就是玄之又玄,有些人貌若天香他也看不上,偏偏就是顧念入了心。

    然後理所當然就是進一步接觸,雍凜跟他那羣朋友不太一樣,他不喜歡流連花叢,談戀愛就是談戀愛,得有個認真的態度,於是再後來,他被顧念的性子吸引,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她的笑容,喜歡聽她說話,喜歡和她相處,看不見了會想念,看見了更覺得看不夠。

    但時至今日,雍凜不得不承認,他對顧念的瞭解並不夠,從來沒有設身處地去考慮過對方的處境和心情,也許當時的他太過自信了,覺得只要兩人互相喜歡,以自己的能力,足以解決一切麻煩,哪怕是來自父母的非難,他甚至根本不會去考慮顧念父母會不會喜歡自己,同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雍凜知道,父親固然也希望自己找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但如果他堅持,父親應該不會太反對,不過應該會要求顧念換一份更體面的工作,以免讓雍家蒙羞,而母親則更看重女方的家庭背景,同樣,如果他堅持,母親的反對最終也是無效的。

    但這些考量裏面,從頭到尾都沒有顧念。

    他沒有想過顧念的感受,沒有把顧念可能遭遇的麻煩當回事,更獨斷專橫地要求顧念辭了工作。

    而顧念雖然願意爲他人着想,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同樣固執得寸步不讓,這在很多男人看來,不夠女人,太要強。

    雍凜的念頭轉過許多,面上依舊冷冷道:“自己轉動一下腳踝,看疼痛的程度如何。”

    顧念依言做了:“也不是特別疼。”

    雍凜:“晚上在這邊睡。”

    說完看見顧念微微蹙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跟下屬說話差不多,勉強又加了個尾音:“吧。”

    顧念哭笑不得,要不是剛剛纔哭過,還真會忍不住笑出來:“不用了,我東西都搬走了,這邊也沒有換洗的衣物,我回去就行。”

    沒等雍凜反對,她忙又道:“不過可能要麻煩你順道送我回去了,畢竟還有好幾本書要帶”

    雍凜看了她一眼,好歹沒再說什麼,起身去拿車鑰匙。

    這個時間段已經過了下班高峯期,又不是週末,車流量不算大,不到一個小時,車就進了顧念所在的小區,停在她家樓下。

    “謝謝你,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顧念朝對方笑道。

    “書也不要了”雍凜嘲道。

    顧念差點忘了這茬,只好遲疑道:“那麻煩你幫我提上去”

    雍凜根本懶得和她多說半句,直接開了車門就過來顧念這邊,轉過身:“上來。”

    顧念遲疑了片刻,還是趴上雍凜的後背。

    對方揹着她往裏走,沒等顧念發問,就冷冷道:“送你上去再下來拿書。”

    雍凜一步一步走得很穩,即使背上多了個人。

    電梯就他們倆,一層層往上升。

    顧念忽然出聲:“雍凜。”

    雍凜看電梯樓層的數字在跳動:“嗯。”

    顧念輕輕道:“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雍凜沒有回答。

    直到他重新下去將書拿上來給顧念,又一言不發地離開,再也沒有說過半句話。

    顧念看着關上的電梯,和空蕩蕩的樓道,一時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

    她不能把兩人都同意的分手宣言當成不存在,說完之後還跟沒事兒似的,繼續以“前女友”的身份跟雍凜相處,一邊沾沾自喜自己的獨立,一邊又和人家曖昧,那樣不僅是對雍凜的不負責,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快刀斬亂麻吧,她心想,那樣對兩人都好。

    顧念躺在牀上作挺屍狀,燈光有些耀眼,刺得眼眶又開始隱隱發疼,她直接將懷裏的大烏龜往臉上一蓋。

    視線驟然黑暗,彷彿將全世界也隔絕了。

    陳莊發現老闆今天的情緒不高。

    主要原因在於雍凜平時在工作上全情投入,哪怕像前幾天那樣忽然手忙腳亂,好像什麼也不懂,讓陳莊覺得很疑惑,差點還以爲自家老闆被鬼上身了。

    饒是如此,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讓人輕易看出不妥。

    陳莊本來不是個多事的人,作爲老闆的得力助手,他也很盡職地恪守雙方界限,沒有因爲老闆身家背景雄厚,就想得寸進尺,通過老闆去和雍氏接觸,這同樣是雍凜對他很滿意的一點。

    這世上聰明人不少,有自知之明的聰明人卻很少。

    就在雍凜第三回出神的時候,陳莊忍不住問:“您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要不要回去休息”

    辦公室裏只有兩個人,陳莊正在彙報一個項目進度,並不是太重要的內容。

    但老闆動不動就出神,也很不正常。

    陳莊:“過陣子我也想請個婚假,等林琳回來之後。”

    這句話終於讓雍凜回過神,微微皺眉:怎麼一個兩個都要結婚了

    雍凜:“什麼時候日子定了”

    陳莊:“一個月後吧,過陣子林琳應該也回來了,到時候我和她做個交接,免得工作出現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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