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秋天,有人巴掌一般大的梧桐葉向下墜着。
風一吹,就在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上掀起了一層波浪。
沙沙樹葉相互摩擦的聲音入了人的耳朵中,顯得有些蕭索。
但是關可雨主動的挽着林悠的右手臂,面上笑容甜美的半倚在林悠的肩膀。
兩人就這樣走在法國梧桐織就的道路中。
林悠面容平靜,沒有感到有什麼情緒的起伏。
其實他也挺享受現在的這種氣氛的,有種讓他重回少年的感覺。
想到了這裏,林悠不由得失笑搖頭。
“自己現在不就是少年嗎”
在市中心,即便夜色降臨了,四周的燈火也不會熄滅。
梧桐樹的樹幹上掛着一些小燈籠樣的燈管,光線不強,反倒是有點暗。濛濛的紫光、綠光,連近處的梧桐枝條也照不清。
但是這些柔柔暗暗的光卻營造出了一種靜謐的氛圍。
林悠看了看隱藏在幾株梧桐樹下交頸相擁的情侶,就知道這裏很受歡迎。
“好啦該回家了小心回去了捱罵”
林悠估算着時間已經不晚了,就輕聲對關可雨說到。
“嗯”
關可雨將自己的小腦袋從林悠的肩頭擡起,然後瓊鼻發出了輕哼聲。
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她俏臉一紅,沒有看林悠,微微低着頭。
然後細着聲音應到:“嗯”
林悠見到她回答了,也就說到:“走吧。”
穿過梧桐道,是另外一條街,這條街沒有梅苑樓所在的街道繁華,顯得有些漆黑。
林悠轉頭看了看,發現這條街的門面都在裝修整改,街上還有着油漆桶和木架。
正當林悠感覺在這裏不好打車時,遠處突然駛進了一輛出租車。
慘白色的燈光打在街道上,破了街道之中的漆黑,顯現出了街道路中的裝修垃圾。
林悠連忙招手示意着那輛車。
司機的眼睛很好,林悠在樹陰影下招手都被他看見了。
林悠看着緩緩駛過來的出租車,拉着關可雨的手拍了拍。
他輕聲的問道:“你家住在哪兒”
關可雨正準備回答,但是林悠又說道:“還是先上車吧”
其實林悠本想將關可雨送上車後自己走回家的,他想見識一下夜裏的市中心。
修道到了現在,林悠對於生活中的很多事都看輕,但是也有些事在他心中的分量也越來越很重了。
比如、好奇心。
別看修道者一個個淡泊名利,好像世間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眼中,但是他們的好奇心卻往往是最重的。
在某些方面,修道者和科學研究者有着本質上的相同。
但是在司機停下車時,林悠卻改了主意,讓一個女生獨自回家,終歸是不好的。
這也是林悠沒什麼感情經歷,否則他是不會在這件事上猶豫的。
打開了車門,林悠讓關可雨先進去了,隨後他躬身進了出租車。
“嘭”
車門關緊的聲音響起,像是一道界限一般,外面的嘈雜聲瞬間就沒有了。
出租車內非常寂靜,寂靜的連林悠都聽得見關可雨的呼吸聲。
她的呼吸柔柔地,而且還有些慌亂,林悠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臉頰泛紅。
“真是個害羞的女孩。”
林悠心中嘆到,於是也就暫時按捺住了自己心中的奇怪感覺。
他沒有多想,在關可雨跟司機說了目的地,出租車啓動後,就倚靠在車的座位上閉眼小憩了起來。
正當林悠默默溫養着自己體內的劍氣時,旁邊的關可雨突然抓住了他的左手。
她的手腕很用力,手好像還在顫抖着。
讓林悠感覺她很害怕。
林悠緩緩的睜開了自己的眼眸,一線墨色的光芒在他瞳中一閃而過。
“沒事”
林悠反握着她的手,舒聲說到。
安慰了關可雨一句,林悠就看向了出租車駕駛位上的那個男人。
從背後看,男子的頭髮有些稀疏,在閃過的路燈的照射下,他的皮膚也有些鬆弛。
男人穿的是一身藍色的工作裝,有點像是汽修站的工作人員。
一個很普通的、被生活壓力壓迫的中年男人。
關可雨將身體靠近了林悠,林悠配合的將自己的頭靠向了她。
“路好像不對”
她的話聲很細,細到林悠貼耳都有些難以聽見,聲音還有些顫抖,顯然是心中的慌意滲了出來。
林悠眼眸平靜,握緊了下她的手。
開口說到:“沒事。”
隔着出租車內防止劫持司機的不鏽鋼架,林悠盯着那個司機。
司機很沉默,開車回後一句話也沒有說過。就連關可雨說出目的地時,他連應答的嗯聲也沒有。
只是僵硬的握着車的方向盤,看起來似乎不像是一個老司機。
林悠看了,沒有多想,直接說到。
“師傅停車吧”
說完,林悠直直的盯着那司機。
司機好像沒有聽到林悠說的話,依舊自顧自的開着車。
出租車行駛的公路很悽清,連一輛其他的車都沒有。
這裏是外環,平時只有工廠運貨的大卡車和一些繞路的車經過,夜間這裏經常就像是一片鬼域。
在路的四周還有着許多的墳墓羣,公路修建時本就是在郊區的田地中穿過的。
而農村的墓地經常就修在較遠的田地裏。
車內的氣氛陡然就變得冰冷了,林悠感覺到關可雨握着自己的手顫抖了起來。
見到了這一幕,林悠的嘴角勾起了弧度。
他握着關可雨的手,將她拉過來,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輕聲說:“別怕”
當林悠的聲音在出租車內響起後,司機像是反應遲鈍一般,終於有了反應。
“錢、錢、錢錢”
司機的嘴裏不停的嘀咕着。
他的聲音很沙啞,感覺他就是一個被生活壓垮了的中年人。
但是林悠卻聽出了一點不同,林悠的眼睛微眯了起來。
“可、可以我、我給你”
在聽到司機說話後,非常害怕的關可雨,顫抖的直起了身體,向着司機泣聲說到。
她的聲音顫抖着,一旁的林悠可以很明顯的聽出來她心中的慌意。
司機只是在暗自低語着,好像完全不在意林悠他們說的話。
車內的變得更加的冷了,關可雨緊緊地抱着林悠的手,她感覺自己都要哭出來了。
“好不容易”
關可雨擡頭看着林悠,眼眸中含着淚水,驚恐之意不言而喻。
“錢錢我要錢”
陡然,低語的司機像是崩潰了一般,握着方向盤,大聲吼叫了起來。
“噗嗚”
像是有着精神疾病一般,他話說着說着,就嗚咽的哭泣了起來。
好像他心中有着極大的委屈似的。
林悠看見了他這幅狀況,眉頭皺了起來。
“你放心我會給你錢的”
但是他語氣舒緩,沉穩的對司機說。
“真的”
前方的司機好像是終於聽見了林悠說的話,他口中喃喃到。
一股嗚咽的聲音在他的喉頭中響着。
“真的真的真的”
林悠見了,沒有表現出不耐煩,肯定的回答到。
“真的”
司機緩緩的止住了自己口中怪異的聲音,他慢慢平靜下來了。
因爲驚恐,關可雨直接倚在了林悠的懷裏,她感受着林悠身上的氣息。當關可雨聽到司機不再說話,好像安靜下來時。
她感覺這件事有了轉機,於是她睜開了自己緊緊閉着的眼睛,看向那個司機。
她發現司機正握着方向盤,安靜的開着車。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關可雨的心微微放了下來。
但是突然,司機轉過了頭,僵硬、慘白、恐怖臉,對着關可雨一咧嘴。
“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