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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個漫長而死寂的黑夜。

    莫父躺在大牀上,雙眼朦朧地望向落地窗外面那點點燈火,忽然雙眼裏漸漸地升起一股濃濃的恨意,擱在身子兩旁的雙手猛然揪住蓋在身上的棉被,用盡最後的力氣撕扯着,撕扯着

    這是最後的與死神的孤注一擲的反抗和掙扎。

    血紅的瞳孔不斷地放大。彌留之際,無數的畫面浮過。

    權力,金錢,地位,榮譽,女人竭盡一生去追逐的東西,到頭來他卻什麼都帶不走。

    女人

    他最不甘心的就是和自己睡了三十多年,心裏依然想着別人的女人。

    她一身紅牡丹旗袍,頭戴着金色皇冠,捧着獎牌和鮮花,微笑着站在聚光燈下,周圍響起一陣又一陣雷鳴似的掌聲。她無疑是一股清流,澄澈的,不帶一絲雜質的,緩緩地注入他荒蕪而焦躁的心田

    時間停留在了這一刻。而他那憤恨得幾近扭曲猙獰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淡然而純粹的笑容。只是,他從沒對她如此微笑過。

    凌晨五點,一名女傭進來換牀單時發現莫父已死亡多時,手都冰涼冰涼的。女傭嚇得不輕,連滾帶爬地跑去彙報了。

    莫父病逝,三個兒子匐在牀沿痛哭流涕。哭得最慘也最發自內心的,就只有莫贇城一個。大哥莫錫城小哭一會就離開了,拿了個手機走到門口打電話。二哥哭得太誇張,哭天搶地的,卻不見眼淚流下。老婆葉雯抱着雙臂站在一旁乾生氣,來之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得把“戲”演足演好,可她這個木魚老公還是學不會。她恨得咬牙,“哇”的一聲撲到了牀上,嚎啕大哭起來,一會就淚流滿面,讓人動容。

    唯有莫贇城和筱筱兩個,一聲不響地哭着,流着真切的淚。

    莫贇城不管身邊的這些人,握着父親冰冷的手,默默地流淚,心如刀割。

    往事恍如就在昨日,懵懂的他坐在父親的腿上,看父親下棋寫字上學後父親只要有時間就會在下課時間給他送去他愛喫的小零食每次出差父親都會單獨給他帶禮物,偷偷地告訴他不要讓兩個哥哥知道父親是第一個察覺他談戀愛的人,還跟他說男人一定要好好照顧疼愛自己選擇的女人點點滴滴的往事,一點點的,猶如細針般地扎進他的胸膛,甚至血肉裏。心底的悲傷再次點燃,淚水決堤,轟然一聲,泄了下來。

    筱筱哀傷地看看他,伸開雙臂環住他孤獨冰涼的身體,輕輕地在他耳邊安慰着:“贇城,別難過了,就讓爸爸安靜地去吧。”

    莫贇城回頭看她,滿臉的淚水中朝她綻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我沒事。”

    莫錫城的老婆女兒乘專機從美國飛回來見莫父最後一面,女兒也是個人精,趴在爺爺蓋了白布的遺體上大哭特哭,成功地爲自己的父親博得了一番好評。莫錫城事後誇讚自己的女兒:“給我長臉了,書沒讓你白讀。”女兒點了煙:“爸爸放心,爺爺的東西遲早都是爸爸你的。”莫錫城樂得雙眼眯眯,遺產,他志在必得,不過他還有更厲害的殺手鐗。

    掏出手機:“喂,許律師”

    在莫父的遺體送往火葬場前,許律師準時趕到莫家,公佈莫父生前立下的遺囑。包括莫太在內所有的莫家人都覺得不滿。莫贇城說:“要分遺產也要等爸爸的二七過了吧現在爸爸屍骨未寒呢”莫錫城不看他,只吩咐許律師快點宣讀遺囑。

    許律師看看各位,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文件夾:“根據莫先生生前的意思,他名下的全部股權的百分之八十留給大少爺莫錫城”

    其他人都不可思議地看向莫錫城,莫錫城清瘦的臉上浮起一抹淡笑。

    葉雯在心裏匆匆算了筆賬,急得直瞪眼:“然後呢”

    “別急啊二弟媳。”莫錫城斜她一眼,覺得她這副急得跳腳的樣子很可笑。他又順便把目光移到莫贇城身上,他最想看到的是莫贇城沮喪喫驚的模樣,可他驚住了,在莫贇城的臉上絲毫找不到一絲不甘和沮喪。相反,他面色平靜,好像並不在乎遺產怎麼分配。

    莫錫城的心像被什麼刺到了似的,眼中流露出不悅的神色。

    莫贇城像覺察到了有人在看他,便看了過來。莫錫城立馬收回目光,竭力掩飾心中的憤懣。

    “二少爺可以得到莫先生百分之十的股份。”許律師接着說。

    這下,書房裏可炸開了鍋。首先不滿的不是莫家的二少爺而是葉雯。她急得紅了眼,不等律師說完就開始上躥下跳,吹鬍子瞪眼地嚷開了:“爸爸有三個兒子,憑什麼把大部分的股份給了大哥,我們只拿到百分之十這不公平”瞥一眼神氣十足的莫錫城一家三口後又說:“我懷疑這份遺囑到底是不是爸爸寫的”

    “哎呦”莫錫城的女兒開口了,“二嬸啊,你的意思是有人僞造爺爺的遺書嗎要不要申請筆跡鑑定”

    葉雯讓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小丫頭嗆,自然心裏不爽,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莫錫城的老婆看上去是個實誠人,立刻教訓起自己的女兒來:“你怎麼能和你二嬸這麼說話還不快道歉”小丫頭平日裏嬌縱慣了,哪受得了這樣的氣再說她和她這個有點木訥且老實巴交的媽實在談不上話,私底下她還真有點瞧不起這個媽。所以受了媽的批評她就受不了。她巴巴地看向莫錫城:“爸”莫錫城看都不看她,冷冰冰地說:“你媽說的對,道歉。這裏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份了”小丫頭一愣,急得兩眼通紅,滾燙的淚珠就這樣滾了下來。

    葉雯見狀,板着臉說:“不用道歉了,我怕受不起。”其實她現在最關心的還是這份充滿疑點的遺書。她坐到許律師身邊,探頭:“許律師,我想看看遺書。”

    許律師面露難色,看看莫錫城:“這”

    莫錫城擺手:“讓她看吧。”

    葉雯看完遺書後面的簽字後臉色更加難看了,灰着臉,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丈夫身邊。

    她的丈夫,莫家二少爺,拉着她的手安慰:“不錯了,百分之十也好多錢呢”

    葉雯卻悄悄地甩開了丈夫的手,巨大的不甘心如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她拼了命找人抹去自己不太光彩的過去,勾搭上單純且老實的莫家二少爺,耍了兩年的手段,在衆人面前假扮單純清高、賢妻良母,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嫁入莫家。可她的目標可不止是成爲莫家兒媳這麼簡單。她的眼睛,永遠是往上看的,她的心,比海還要深。只是,她的丈夫不是個很會爭搶的人,不僅說話笨拙,爲人處世單純,而且毫無上進心和做生意的頭腦。現在落到這個田地,她自然是要怪她丈夫的,打心眼地看不起他。

    “沒什麼問題的話我繼續了。”許律師看了看他們,“莫先生剩下的百分之十股份是這麼分配的,莫夫人百分之五,莫三少爺和三少奶奶分得百分之五。至於莫先生名下的所有房產,遊艇,直升機,全部歸莫大少爺所有。”

    遺囑宣讀完畢,書房裏靜得甚至可以聽的見針掉下的聲音。

    靜默一會,許律師起身告辭。莫錫城親自送許律師到門口,重又折回的他斜視其餘人:“爸爸的遺囑你們聽清楚了吧我限你們三天時間內搬離這個宅子。”

    書房裏又靜了下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

    莫贇城先發話:“我們明天就會搬走。只是,在這之前,先把爸爸的喪事辦了。”

    莫錫城立刻說:“爸的喪事我會全權負責,不牢三弟費心”

    “你什麼意思”莫贇城責問,“爸也是我爸,我也要盡一份力”

    莫錫城直視莫贇城的雙眼,忽然笑了出來,諷刺道:“你有什麼資格插手我爸的喪事”

    “什麼”莫贇城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呵呵”莫錫城冷冷一笑,嘴角浮起一絲嘲弄,“怎麼小媽還沒把真相告訴你嗎”

    “什麼”

    “別說了”這時一向溫順的莫太怒吼一聲。

    “什麼真相”莫贇城看着莫太,莫太卻掩着面轉過身去。他又看向得意洋洋的莫錫城,氣憤至極,上前一把揪住莫錫城的衣領:“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莫錫城對上他的一雙佈滿血絲,兇狠的眼睛,心中有些害怕:“你要幹嘛想打人還是想殺人啊你這個白喫白喝我們莫家三十多年的私生子”

    他的話好比天雷當頭劈下,莫贇城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咬着牙瞪着眼,拎着莫錫城的衣領往上提了提。莫錫城本就精瘦,讓這麼一提,雙腳離地,急得他大呼:“救命放手”

    他的妻女上去抓住莫贇城的手:“放開放開出人命啦”

    筱筱見事態嚴重忙上前勸告:“贇城,放了他,別衝動”

    憤怒的莫贇城偏過頭去看她,筱筱看愣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好像有那麼一瞬是紅色的

    “贇城”

    莫贇城緩緩地放下莫錫城,那一雙眸子,依然如常,黑漆一般的澄亮。

    筱筱相信自己肯定是看花了眼。

    得救的莫錫城讓妻女扶到了沙發上,喫過虧的他倒也不敢再去招惹莫贇城。剛纔,他好像看見了什麼,那雙眼睛,忽然間變成了紅色想着,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大少爺,警察來了。”菲傭推門進來,她的身後,跟着幾個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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