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滴水觀音 >6 春禾和他的草草蝶
    春禾揉揉眼睛,伸個懶腰,站起來走到門邊,推開,走出去。屋外一片緋紅,天地一色,多麼美麗的色彩。他此刻站在一片巨大的巨人柱間,身後是一間用圓木搭成的木屋,屋檐下吊着一隻竹籃。他走到一個五分叉的仙人柱前停下來,伸手摸了一下中間的分株,表面上看什麼也看不到,但他輕推了一下之後,竟出現一道20c的小門,便有一羣紅燦燦的蝴蝶爭先恐後地飛了出來。它們歡快地飛舞在春禾身邊,停在他的肩膀、手臂、鼻頭...全身。被蝴蝶環繞的春禾走到屋檐下,食指敲了敲垂掛的竹籃,一隻明顯大的蝴蝶飛了出來,停在春禾擡起的手指尖。

    “去吧,小草”

    這隻名叫小草的蝴蝶便扇動着翅膀飛向上空,一羣草草蝶隨後。沙漠的低空便如同有一道霞光流過,流向夕陽的方向。

    幾年前,春禾獨自在沙漠中流浪了很久後,終於走到沙漠邊緣的淺水邊。他蹲下去洗了把臉,捧了把水喝,然後看到水上飄了一片紅色的葉子。他四處瞅瞅,這裏倒是有些青黃色的草,卻沒見一顆樹,更沒有紅色葉子的樹。他好奇的伸手捏起來,卻發現是一隻蝴蝶,它的一隻翅膀折了。他盯着它,不知它是否還活着,便把它放在破草帽的帽檐上,又想太陽這麼烈,別曬乾了,便小心地放在衣服口袋裏。他又喝了口水,實在太累了,就躺下來想小憩片刻,沒想到一下睡了很久,還做了夢,夢裏有人扼住他的喉嚨要殺他,他掙扎着就是醒不來,半夢半醒間,他覺得這回可能真要死了。

    但是他沒有,他睜開眼睛時,已是夜裏,明亮的星星離他很近,然後他感覺到一陣清風,一個陰影在他的眼睛上方閃動,接着是一大片陰影。

    那隻折了翅膀的蝴蝶活了,從他的口袋爬出來,通過扇動翅膀發出的求救信號引來了自己的夥伴。

    草草蝶將這個友善的傢伙引導它們剛剛發現的巨人柱羣。之後春禾成了它們的夥伴。

    草草蝶會在月亮升起前回來,它們去接近水源的地方採食植物的汁液,運氣好的時候,會帶回來一碗蜜汁。空曠的原野吹來白日太陽烘烤沙漠的氣息,春禾深吸一口。他將巨人柱中草草蝶釀造的蜜,蒐集在一個前段時間外出撿到的木杯裏,多的話,就放在半個手臂長的挖空了肚子的仙人指中。蜜汁是春禾的主食。他每天太陽落山時,會就着採來的仙人掌喫,有時也抓點小蛇、沙鼠。

    草草蝶回來了,但它們飛舞的低分貝聲音較往常高,而且紊亂。春禾摁開蜂窩門旁邊的太陽能燈,草草蝶陸續飛進去,發現它們翅膀有灰塵,有的還有殘缺,而且少了幾隻。春禾知道它們又遇到危險了。

    小草已經停落進屋檐下的花籃中。春禾手掌朝上,伸向小草,小草很聽話地跳上去。春禾進到屋內,在一隻水筆燈的幫助下,他用一個特質的鉤子夾取下小草胸前的極細的纖維針,這是一隻記錄針,得會兒它會告訴春禾發生了什麼。

    他捏着記錄針兩端,輕輕一捏,記錄針展開成爲一個直徑不到兩釐米的記錄盤,他把記錄盤放在電腦鍵盤的感應區,在彈出的框內輸入密碼。視頻中出現後退的沙漠和晚霞,他用手指在屏幕上拖動快進,直到看見畫面顫抖,儘管顫抖,還是分辨出來了一隻蜥蜴和一條蛇襲擊了草草蝶。

    春禾從一個隱蔽的壁櫥裏找出一隻酒盅大的小瓷瓶,裏面裝着他在外面用高價買來的福音水。他拔下木塞,木塞上帶着纖細的吸管。他把一隻棉籤接在吸管下面,完全淋溼後,又滴了一小滴到食指尖。然後他走到屋外,伸手進蝶巢,幾隻草草蝶停在他的掌心,它們的雙翼殘缺不全。他將它們帶回屋裏,待幾隻草草蝶各自吮吸過棉籤後,他又用棉籤小心擦拭過它們殘翼的傷口。明天下午出巢前,它們就恢復如初了。

    第二天,春禾早早起來,太陽在東方接近地平線的地方像一把巨大的手電筒,投射出的光芒從東方照亮沙漠。巨人柱投在沙漠上的長長的陰影就像一座山峯,春禾從山腳出發了。他徒步翻過兩座山峯後,從一位原住居民爺爺那裏借來一頭駱駝。到中午時,他到了沙漠的外圍,這裏有一家頗爲簡陋的酒屋。春禾叩響微掩的如枯樹皮的門,一個穿着樸素得體的中老年女人開了門。

    “您好,阿姨,我找天伯。”

    “你找他什麼事他剛喫完飯,正在打盹兒。”

    “我找他買東西。”春禾說着從草斗篷裏掏出一個破舊的鹿皮錢包,錢包鼓鼓囊囊的。

    “你以前來過”女人打量了他一下。

    春禾點點頭,“向天伯買過福音水。”

    “你進來吧。”

    天伯是一位穿舊長西裝的老頭,他臉龐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這是一位傳統的老頭,在沙漠的邊緣做着過路人的小本生意,二鍋頭應該是他小店裏最高檔的酒了,也的確是這樣,酒架上大部分是從外面小鎮上買來的自制白酒,裝在清一色的透明長嘴酒瓶中。

    但春禾知道,這只是天伯的表面生意,他這裏有許多別的東西,就像今天春禾要買的紅外追蹤儀。兩人在天伯的雜貨間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天伯接過一沓子用草紙包的錢時,問道:“你一直生活在沙漠深處,哪裏來的這麼多錢”

    “天伯,我說我不知道,你信嗎”

    “你來沙漠前以什麼爲生的”

    “流浪,四海爲家。”

    “你用這個做什麼用”

    “我家草草蝶最近總受襲擊,哦,差點忘了,有煙花爆竹嗎賣我一些。”

    天伯笑笑,“有的。”他從一個酒駕的上層取下來一包,交到他手裏。

    春禾又給了他些錢,謝過天伯。

    出門時,天伯叫住他說,“有一天來了一位50歲左右的客人,他說他在找一位愛玩煙花爆竹的年輕人,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不是你,不過你放心,我什麼都沒講,只是給他點了支菸。”

    春禾撇嘴道:“我不認識這樣一個人,多謝天伯了。”

    他在日落前,將小草身上的記錄針換成追蹤儀,它隱藏在小草胸前的淡紅色條紋中。這使春禾可以實時掌握草草蝶周圍的情況,遇到危險,他可以及時應對。然後他將爆竹拆了,抖出裏面的火藥,裝進一個柴油罐子,用密封膠條封好,然後埋在角落裏的地下。

    在他將最後一培沙子蓋好,並放下草蓆角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自問道:“我存這些火藥做什麼”

    盛夏最熱的時候,一罐火藥還差點將房子掀了,幸好草草蝶感覺到異動,第一時間聚集過來,才壓制住了爆炸,只是在牆角破了一塊,現在還能看出修補的痕跡。

    這時他聽到電腦叮嚀的提示聲,他用一把木頭矮凳壓住草蓆角,起身走到桌前,點開對話框。又是白茫茫的大半個畫面,影像的最後是四散八射的如火星的光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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