鶚大用臉頰蹭着親人的臉頰,雙翅展開,將親人摟入懷中,而同時,眼淚浸滿了眼眶,他用“呱呱噓噓”的叫聲訴說着見到親人的興奮和失去同伴的悲傷。親人摸着他結實光滑的身體,“好了好了,鶚兒,讓弟弟們停手吧”。鶚大如寵物般蹭蹭親人的側臉,轉身飛向村寨中央“嘟...嘟...嘟”叫了三聲。鶚二到鶚五和鶚小停止攻擊,飛回鶚大身旁。然後在一片悲鳴聲中,他們托起三兄弟飛向上空,跟隨託着一個人類的鶚大飛回羣山。由於翅膀上黏了一層東西,它們未能上升到雲端,爲了不暴露行蹤,它們繞向而行,用了來時的三倍時間纔回到了孤峯。它們將死去的同伴拋向孤峯下的深谷中,同時長嘯一聲,以此作別,“你死去了,但我們不會離你太遠。”
鶚們已經很累了,被黏住的羽毛就像灌了鉛,而且兩個兄弟還在重傷中,偏偏在這個關頭,小凡和小水不見了。
村寨人集合到一個年長者家裏開會。
“阿哥,阿木已經死了,我們也沒有食物可吃了。”一個領着娃娃的婦女哭泣着說,“好子可怎麼辦呀”
“今早發生的事,大家已經曉得了,一起想想法子吧。”失去兄弟的年長者說。
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其實逃過了更大一劫,那種劫難遠比綠鶚帶給他們的要大的多,儘管劫難的實施者纔剛破繭,尚未成熟。
大家低頭不語,除了婦孺的低泣,黑漆漆的房間裏一面沉寂。
“再捉兩隻呱呱吧”,一個聲音弱弱地說。呱呱因爲綠鶚的叫聲而得名。
“唉。”年長者嘆口氣,沉重地娓娓道來,“呱呱有着豐富的叫聲,每一種聲音代表不同的內容和情感,最常聽到的是呱...,因此被我們叫做呱呱;“噓...”想必大家都真真切切地聽到過了,那是很少出現的憤怒聲和發起攻擊的口令。很久以前呱呱本是這一地帶的主人,因此那座山才被叫做呱呱山,我們這一帶也被叫作哆多音區,還有早已乾涸的哆音河,那時這裏到處都是它們的身影。呱呱一直被我們視爲神明,它們的羽毛是我們最美味的食物,每年春季孕育幼鳥時都會用足夠的羽毛補給我們缺乏食物的日子,但我們從未捕殺過它們。大旱後,它們漸漸消失了,我們的食物也失去了最後的保障。可是當它們好不容易又出現時,我們卻...我們都做了什麼呀”自責和失去兄弟的痛讓這位年長者失聲痛哭起來。
“所以說,我們是罪有應得。”
長時間的沉默後,一個凸下巴的人站起來說:“大樹哥,這些我們都知道,可我們得活着呀,不抓着呱呱,它們可就得又飛走了。”
“是呀是呀,沒有這三隻呱呱,我們說不定早餓死了”,一個叫阿順的隨即應和道。
這時有一個男人猛地站起來,憤怒地甩手出去了。
“大樹哥,你看這...”,男人旁邊的凸嘴男人說。
“大樹哥,我想起來了,強哥好像很少去拔羽毛,每次我喊他一起去,他都說還有”,另一個年輕點的女人說。
“對呀對呀,我倒是常看到他揹着竹簍出去。”
“他是去挖石頭”,男人媳婦趕緊說,看着自己的男人奪門而出,自己失去是留,拿不定主意。
凸下巴男人:“我就不信了,你們要石頭做什麼,壘炕頭用得了多少石頭呀”
阿強媳婦:“老瞎,你這個人就愛嚼舌根子,挑拔離間。”
“誒,強哥嫂,你這怎麼罵起人來了呀。”
“我罵你怎麼了,我們阿強怎麼得罪你了,這麼禍害他。”
在場的一個娃娃已經開始“哇哇”哭起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大家先回去,我再想想辦法。”
阿強回到家中,一雙兒女見到阿爸,馬上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阿爸,快說說。”
“你們一定要記住了,哪怕是餓死,也不要傷害呱呱。”
“爸爸,沒有商量出結果,是嗎”
阿強看着兩個剛成年的孩子頗爲心疼,他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卻連明天是死是活着都不知道。
“等你們阿媽回來,我們就離開這裏吧。”
“爸爸,我們不能再到山裏撿羽毛了嗎”
阿強去山裏碰運氣時,發覺了綠鶚的行蹤,知道他們在那塊兒區域活動密集,但是一來幾隻綠鶚脫落的零碎羽毛不夠一二十個人喫,另一方面他更不希望窮極末路的村民們再對它們下毒手,因此,他總是偷偷一個人跑到山區深處剪羽毛。這段時間,他知道呱呱們發現了他,卻對他沒有任何排斥,有時還會故意抖抖翅膀...
“我們觸犯了神明,別說經過這一次呱呱不會再信任我們了,就算他們大度,阿爸也沒這個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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