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的光明撕裂了黑暗,雷聲翻滾傳入耳畔,十字路口老舊的交通指示燈,三盞黃燈閃爍不停。昏暗的路燈下,板油馬路蜿蜒的裂痕醜陋至極。

    雨水順着臉頰流淌,襯衫早已貼緊胸膛。眩暈感不停侵襲着幾近爆裂的神經,他擡手捂住頭,腿上一軟,終是跌倒在地。車前燈在近處照亮一片光明,模糊間有個熟悉的身影闖入視線,卻不甚清晰。

    電話鈴聲打破屋內的安靜,也將失魂的人拉回現實。

    薄司寒揉了揉眉心,骨節分明的食指按上免提鍵。

    溫柔的女聲自揚聲器傳出,“薄總,志行公司的姚總到了。”

    “通知下去,主管以上級別到會議室開會。”

    薄司寒合上手中書,打開右手邊的抽屜,看向其中的米黃色老式信封,其上用黑墨水書寫的行楷字薄弈收,漂亮得很。

    “現,現在嗎”

    “恩。”薄司寒把書放進抽屜中,墨綠色封面取代了陳舊的信封,封面上紅色的花體字格外顯眼sense and sensibility理智與情感。

    他擡眸間,瞥到檯曆上今天的日子上畫着紅圈,心中五味雜陳。

    love is hard to get into, but harder to get out of.相愛不易,放手更難

    於他而言,不是難,是做不到。

    走廊中隱隱有交談聲傳來,薄司寒推上抽屜,起身朝門口走去。

    彼時,各個獨立辦公室中的人紛紛推門而出,朝會議室方向走去,從電梯間走出的人很快融入其中,結成浩瀚大軍朝沙場邁進。

    衛斯抱着一摞文件走過拐角,遠遠就看見薄司寒站在門口,忙跑過去,“薄總,合同我倒是連夜趕出來了,不過,你確定要這麼做”

    “恩。”薄司寒斂回目光,默然繫上西服衣釦,邁開長腿朝會議室走去。

    衛斯輕嘆了口氣,跟上前去。

    推門聲傳來,姚志行轉身朝門口看去,卻不是薄司寒。

    那人看到姚志行怔了數秒,後退一步,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屋後,便徑直從姚志行身側走過,找個位置坐下來。

    隨後不斷有人走進,看到姚志行也是同樣驚訝,卻也都沒有理會他。有些人找了位置坐下,有些人一進來就識相地靠牆邊站着。很快屋內便擠滿了人,姚志行和王東也被擠得站在了門口,放眼望去,只有長桌盡頭一個空位。

    公司老總和br員工擠在一起,還要看着他們交頭接耳,似是看笑話般時不時看向自己。

    王東眉心擰成了疙瘩,語氣不甚友善,“你們br就是這麼待客的”

    姚志行乾咳了兩聲,王東聞聲不耐地閉了嘴。

    商場如戰場,稍一不慎,滿盤皆輸。從商多年,小心使得萬年船的道理,他怎會不懂不過,再小心謹慎,也怕有心人。當年,他就看出薄弈不是盞省油的燈,卻也沒想過,有一天,薄弈換了身份,會千方百計地碾壓自己。

    “你們薄總呢”姚志行嘴角微勾。

    “多有怠慢,還望姚總見諒。”

    姚志行身子一僵,轉回身便見薄司寒站在會議室門口,嘴角笑意未明。

    “哎呦,薄總,幸會幸會。”姚志行笑着伸出右手。

    薄司寒瞥了眼他懸於半空的手,徑直從他身側走過。

    “薄司寒”王東正要衝上去,卻被姚志行攔下來。

    今非昔比,求人的,哪有顏面可言

    薄司寒在長桌盡頭坐下來,長腿交疊,給衛斯遞了個顏色,衛斯便開始分發手中的文件。

    姚志行瞥了眼身邊人手中拿着的文件,周身血液頓時涌上頭頂,胸口更像是捱了一拳,悶得他險些背過氣。

    志行公司收購方案。

    “各位大致有十分鐘的時間,閱讀手中的收購方案,十分鐘後,進行舉手表決。其結果,將影響br和志行未來的發展,請各位慎重考慮。”

    br的權利都在薄司寒一人手中,所謂的舉手表決,不過是他讓公司員工來看志行笑話的藉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王東指着薄司寒吼道,“薄司寒,你別欺人太甚志行再不濟,也輪不到你來宰割”

    “志行資金鍊斷裂,向銀行借的錢,有多少還未還上,相信王助理比我清楚。”薄司寒身子前傾,雙手交握於桌沿,眸光微斂,“志行走到今天這步田地,責任在領導者。沒有改革,只一味地注入資金,根本就是杯水車薪。而被br收購,是你們最好的選擇。”

    胸口的疼痛感越發強烈,姚志行靠着玻璃牆,才得以站穩,臉上卻依舊保持着笑容,“薄總說的對,姚某人感激不盡。”

    王東攙住姚志行,惡狠狠地等着薄司寒。

    “很好,現在進行舉手表決,同意收購志行方案的,舉手。”薄司寒的目光淡然掠過桌上坐着的人。

    起初只有三五個舉起手,衛斯輕咳一聲後,餘下的人也都緩緩舉起手。

    “散會。”薄司寒嘴角微勾,側眸看向姚志行,“我想單獨和姚總談談。”

    他刻意將單獨二字咬得很重。

    王東瞪了他一眼,也隨着人流走出了會議室。

    姚志行額頭已然滲出細密的汗珠,他走近幾步,扶着座椅靠背,擡眸看向薄司寒,“可以坐下談嗎”

    “可以。”薄司寒身子向後一靠。

    “謝謝。”姚志行扶着桌邊緩緩坐下來

    薄司寒將手中的合同推到姚志行面前,眸色暗沉,“先看看合同。”

    姚志行拿過合同,一頁頁仔細閱讀着,前面條款都還算合理,翻到最後的補充協議,他的雙眼漸漸瞪大。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薄司寒將他的反應收入眼底,起身朝門口走去。

    “薄弈”姚志行扶着桌邊站起身,眉心深陷,“不,薄總。”

    薄司寒腳步一頓。

    “我希望薄總能理解我作爲一位父親的心情,當時情況特殊,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

    薄司寒看了眼腕上的表,不耐地打斷他,“你還有23小時57分鐘。”

    隨後便又邁開步子,剛走到辦公室門口,手機鈴聲傳來,他掏出手機,盯着屏幕上的一排字,眸光微斂。

    北禹基金,趙河東。

    屋內菸酒味交雜,茶几上的蛋糕,一側刀痕分明,另一側卻被抓變了形,茶几邊沿零零散散擺着二三十個酒瓶。

    “今天是我們老大,yaser的生日我僅以這首歌,祝老大生日快樂”舒舒摸了把臉上的奶油,清了清喉嚨,“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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