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入目皆是白茫茫的雪。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一種顏色,稍微多看一眼,便被這耀眼的白刺得眼盲。
鍾晚渾身輕飄飄地從天際落下,腦袋裏充斥着快要溢出來的盈滿感,這種快要成仙的錯覺讓他忍不住想往遠處的月亮飛去。正當他腳下一蹬想要往上飄時,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席捲了他。
鍾晚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真的是在半空中
空白的腦袋終於被一幕幕過去發生的事填滿,鍾晚想起來,他清醒前是被封宇強行塞到一個僞太陽裏面,然後才暈過去的。
在垂直下落的時刻,他艱難地往上看了一眼,哪裏還有什麼太陽
撲通
熟悉的懷抱接住了鍾晚,他還沒反應過來,便感到脖子被撓得難受,側眼一看,兩隻毛茸茸的耳朵一顫一顫的。鍾晚反手一摸,那個湊在他身上使勁嗅聞的腦袋就彈了開去。
“你怎麼化形以後還有耳朵”鍾晚好奇地問。
李星垂的兩隻貓耳抖了兩下,倏地收回不見。他纔不會說是因爲自己過於興奮,將五感調到最敏感了呢。
放眼望去皆是白色,鍾晚很奇怪李星垂怎麼沒有眼瞎,不過仔細看他的眼睛,會發現那雙貓瞳里布滿了血絲,眼底也青黑一片,看上去跟縱慾過度似的。
“你都幹什麼去了”鍾晚跳到雪地上,腳上一涼,低頭一看,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穿衣服
李星垂張開雙臂把他擁入懷中,一隻手很不規矩地搭在了腰線以下,“如今犬妖境內通境嚴寒,這裏早已沒人住了,要走很久才能到我暫住的地方,你還是讓我抱着,我倒行妖力給你取暖。”
鍾晚眯起了眼睛,“你變貓的時候,這身衣服可以不變沒吧”
於是,本以爲自己算無遺策的貓主子就此變回原形,留下了一身白袍被鍾晚據爲己有。
貓咪三黃垂着耳朵趴在雲朵上,回答着鍾晚有一搭沒一搭的提問。
“什麼,竟然已經過去一年了”鍾晚抖了抖鞋,看了眼無邊無際的雪地,把視線收回來,專注地盯着三黃以防眼瞎。
李星垂眉頭一挑,貓臉看起來莫名喜感,“你能在一年之內復原已是驚世奇聞,你沒見犬妖境內最大的靈穴都被你吸光了麼”
那僞太陽原來是個靈穴,“可怎麼犬妖境都變成這樣了我記得以前還有綠油油的地,和沒被雪覆蓋的地方”
話說到一半他卻頓住了,因爲他忽然想到能把別人的地盤搞成這副鬼樣的會是誰。可是李星垂做得這麼過,犬妖族的人竟然沒對他羣起而攻之,看來事情是得到解決了。
彷彿是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李星垂當即道:“一年前你進靈穴以後,我和犬妖王戰了月餘,終於將他制住。說來也可笑,封氏和林氏先前還贊同妖王剖心,可齊帆和林元森探到朝廷陰謀後,他們又一致反對起來,說決不能讓朝廷得到九階妖心,意思是要犧牲妖后。總之最後我沒辦法,只得把妖王冰封到犬妖境最高峯的山巔。”
一路聽一路飛,鍾晚幾乎沒看到一隻活物,他疑惑地問犬妖們都去哪兒了,李星垂嘆了口氣,道:“犬妖族和虎妖族開戰了,雖說這事是朝廷主導的,可畢竟是虎妖族出力綁走了他們的妖后。現下犬妖族傾巢出動,整個妖境只剩下幼犬和被送回來的傷者,都住在一處。”
“犬妖王臨被冰封前總算被我打得神智清明,將妖力傳給了封宇,現下他已經是新的犬妖王了。”
他們降落在由一圈樹木圍成的村落中,這裏是雪地中少有的植物繁茂之地,似乎全然不懼環境的嚴寒,樹葉長青,花朵豔麗,應該是封氏施法留下的。
驚鴻飛跑着迎了出來,她的傷想是好全了,此刻拉着鍾晚上下左右看了一遍,連聲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陸子謙緊隨其後,“讓星垂先去休息吧,他每日守在那邊等鍾晚回來,覺都沒睡幾場。這會兒終於得償所願,也該好好休息休息。”
驚鴻嗔道:“那也是他自己作的,說了我們去換班,他偏不願意,連幫忙看着讓他打個盹兒的功夫,都好像我們搶了他什麼似的。”
這兩人竟然能如此自然地對話,這一年來應該相處得還不錯。鍾晚不由得笑了起來,蹲下摸了摸三黃的腦袋,“快去睡覺。”
李星垂站在原地,很是執拗地盯着鍾晚不放。
鍾晚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滿是歉意地對驚鴻和陸子謙道:“我可能得去陪他,有什麼事咱們下次再”
“去吧去吧”驚鴻大度地揮揮手,“看在這傢伙對你還不算含糊的份上,以他的悟性來說也算難得。”
李星垂連瞪驚鴻一眼都來不及,一溜煙跑進門內,然後停下回頭等着鍾晚過來。走進裏屋,鍾晚見李星垂一躍上了塌,伸爪拍了拍牀沿,很有貓咪要臨幸主人時的高貴冷豔範。
不過等到鍾晚一躺上去,他端起來的架子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窩在鍾晚懷裏,打了個呵欠,沒用哄便睡了過去。
他果然是很累,鍾晚心疼地摸了把貓毛,靜靜地看了他一兩個時辰,最後也抵不住睏意進入了夢鄉。
再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鍾晚一睜眼就看見兩隻圓溜溜的貓瞳盯着自己,卻並非是屬於李星垂的。
“你是”這既不是李凌絕,也不是鍾晚印象中出現的任何一隻李星垂身邊的小妖,比起他們,這纔是一隻正宗的奶貓,小小的一團縮在枕頭旁,依戀地朝鐘晚喵了一聲,奶聲奶氣的可萌,相比之下三黃的段數可就不夠了。
“哼。”李星垂醒來翻了個身,倏地化爲原形把鍾晚摟在懷裏,惡言相向道:“看什麼看,看了你也沒法兒抱。”
經歷過這麼多,鍾晚也懶得再跟李星垂爭有關肌膚相親的問題,他頂着後者如有實質的目光把小貓抱到身前,揉了揉他的頭。
“鍾晚哥哥,我是李騰揚呀”小貓見他認不出自己,終於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什麼你身上的封印解開了麼”鍾晚好奇地把小貓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他的皮毛是褐色的,比李星垂的三條黃槓和李凌絕的一身黃都要偏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