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爺子的眼皮子提了提，面無表情地看看他，冷漠地說道:“你出去”
“我們顧總耳朵聽不到，所以我必須留在這裏。”聶新擋在顧念安的身前，把電腦搬向他的方向，看都不讓齊老爺子看她。
“哈哈”齊老爺子沙啞地冷笑，戴上老花鏡，舉起兩根手指，在鍵盤上打字。
“這是練二指禪呢”聶新嘟囔道。
齊老爺子在鍵盤上戳了半天，打了三個字:“滾出去。”
顧念安拍拍聶新的肩，在他耳邊說道:“沒事，他總不能鑽出屏幕來把我怎麼樣。你先站在一邊吧，我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聶新想了想，與其浪費時間，不如退開了聽聽。
“他走了。”顧念安坐下來和老爺子談話。
老爺子繼續舉着兩根手指在鍵盤上戳，“這是第一筆錢，算是你的聘禮，我要你嫁給我的兒子，給我兒子沖喜。”
“絕不可能”顧念安蹭地就站了起來。
“呵呵，你若不答應，我一天之內就能讓擎天毀成灰燼這都是你自找的，你自己跑到他的病牀前，他看中了你。他已經快死了，死之前，希望能結一次婚。你一個寡婦，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老頭子戳字的速度實在太慢了，等他打完這幾行字的時候，顧念安已經氣悶得想要把錢退回去了。
“你有損失嗎”老爺子靠在椅子扶手上，勾勾手指，讓助手來幫她打字。
有種東西叫語音轉換文字，但顧念安懶得和他說。
她坐下來，雙手扣在桌上，腦子裏一陣混亂。擎天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好，但也沒到要她拿婚姻去交換的地步。不要說只是個形式，她的伴侶永遠只會是霍晟無論生死。
“蠢貨，有錢不賺。”老爺子有些不耐煩了，咳嗽了幾聲，轉過頭和青衫男子說了幾句話，指着顧念安說:“就這麼一次機會，明天就舉行婚禮。”
顧念安怎麼可能同意嫁給一個陌生男人她撫着額想了會兒，無奈地決定把錢退回去。
眼看到手的錢就這麼飛了，她真的很糾結，最後看了一眼帳戶上的數字，她開始在鍵盤上快速敲打。
“對不起，我有先生。不能答應您的條件，這錢我會原路退回。”
齊老先生挑了挑花白的眉毛，又朝青衫男子勾了勾手指。男子聽他說完，彎下腰，飛快地敲出一行字給她看。
“顧小姐，我想你可能還不明白，我現在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命令。我和你說實話，我兒子換不換心臟，都必死無疑了。我找心臟，是另有目的。我找你，是完成他的願望。我們互相完成願望，何樂而不爲”
“明天就會有一連串官司等着擎天。斯紹庭，南黎川的公司，甚至步灝凡的演藝事業，統統會被你連累。”
看着屏幕上出現的一大段話，顧念安倒吸一口涼氣，俏臉一沉，不快地說道:“那就悉聽尊便，我奉陪您老人家也不要忘了，這可是在中國，在鼎市”
“不管是哪裏，錢爲尊。另外，你要明白不是我和你過不去，而是別人要吞了擎天。擎天以前是巨人，可惜經過這半年的拖耗，它已經空了，現在吞掉它是最好的時機。還能讓你的那幾個朋友一起跟着倒黴。”老爺子傲然笑笑，舉着兩根手指，朝她做勝利的手勢，“我明天早上在民政局門口等你，你打扮得漂亮一點，我要讓我的兒子高高興興的。”
顧念安忿忿地關上了電腦。
“這個人腦子有毛病。”聶新這時候一口氣才吐出來，“讓你去嫁給一個快死的人什麼年頭了，還要衝喜。”
顧念安託着腮，柳眉緊鎖，無奈地說道:“其實，如果我答應下來也沒有關係。反正我看那個人也活不了多久這樣想雖然很缺德，但是，聶新，我是不是可以分走他一半財產啊”
聶新嘴角顫了顫，沒出聲。
“把錢退回去吧。”顧念安抓起手機，戀戀不捨地進行操作。
剛按下密碼，還沒點確定，聶新的手機響了
擎天果然收到了法院的傳票，要求擎天立刻給付違約金。
她拿命給呢
一口氣沒喘上來，斯紹庭黑着臉進來了，一屁股往沙發上一坐，怒氣衝衝地說道:“狗東西們，居然敢封我的餐廳。不就是錢嗎”
“啊”聶新楞住了。
斯紹庭和南黎川都給顧念安做過擔保擎天還不出錢，他們兩個就要代爲償還。
顧念安扶着辦公桌慢慢站了起來，一臉苦澀地看着斯紹庭。老頭兒果然能量大，居然比她還先知道事態的發展。她太沒用了，不僅無法力挽狂瀾，還要連累霍晟的朋友們
“怎麼會這樣怎麼突然就逼得這麼緊了念安哪，你不會真的同意吧”聶新焦急地說道。
“同意什麼”斯紹庭咬着煙看顧念安。
“沒事”顧念安用眼神制止住了聶新。
“念安你別急，晚上我和老川去想想辦法。”斯紹庭拿出打火機摁了兩下，沒能打着火。
顧念安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爲了自己執念，讓斯紹庭他們半年來跟着受罪，不能得到片刻的放鬆。
其實齊老先生的建議也不錯，完成一個瀕臨死亡的男人的心願，又能救公司
真是狗血啊顧念安，你念書的時候就不應該看那麼多狗血的網絡，書裏的狗血延伸到生活裏，把你的人生都染得狗血透了
“我和老川約好了，我們晚上去見見銀行的人”斯紹庭走過來，抓起筆給顧念安寫字。
“不必了，我昨晚得罪了丁智淵。”顧念安拿走了他的筆，仰頭看他，嚴肅地說道:“紹庭，謝謝你這半年來的辛苦，我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了。”
“賣了公司”斯紹庭猶豫了一下，小聲問她。
“賣了公司，我的霍晟怎麼辦啊”顧念安抿脣笑笑，手摁在心口上，小聲說:“守着擎天，我會覺得我在守着他，你說我固執也好，愚蠢也好，我得靠着這個執念活着。紹庭，我能解決的，你相信我。”
“你怎麼解決你別做傻事”
“你忘了心臟的事嗎我們就給他心臟好了。去地下黑市買吧。”顧念安撒了個謊。
“也行。”斯紹庭拍額頭，小聲說:“這事我去辦，你不要出面了。”
顧念安點頭，擠出笑臉送他出去。
“念安。”聶新攔住她，擔憂地說道:“我感覺這事不對，那個老頭兒怎麼會提這麼過份的要求”
“他還能把我的心臟挖了”顧念安問道。
“我就是怕這個”聶新的眼眶紅了，哽咽着說:“我發過誓的，不能再讓你受到傷害。這是我能爲晟少能做的唯一點事了。”
“聶大哥”顧念安擁抱住他，喃喃地說道:“聶大哥，你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的，我們都會好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念安哪”聶新抹了把臉，沙啞地說道:“是大哥沒用”
“聶大哥，如果這半年來不是你陪着我，我怎麼可能撐過來呢”顧念安哽咽着說道:“聶大哥，我們都撐到這一步了，再撐一撐，說不定就是個轉機。”
聶新大着膽子，手往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啞聲說:“那我明天陪你去。”
顧念安突然想到，她這是第一次去民政局領證呢上一回完全是霍晟安排的。她這輩子難道就沒有披上婚紗，高高興興做新娘的命
她好想罵娘啊
忍着
忍成千年老烏龜，挺直腰桿，迎接人生中一次又一次重擊，直到龜殼成石，人成鋼。
顧念安覺得她不屬於十二生肖中的任何一種，她屬鈦合金，風吹雨淋都不變色，日曬月照都不變色。
很好
因爲怕情緒不好，讓盼盼看出來，她在公司呆到九點纔回家。一般的時候，九點左右盼盼就要睡覺，但今天他還沒睡，正在和他的長腿爸爸視頻。
顧念安基本上不去看視頻那頭的男人，那個男人對她來說真是折磨。只會提醒他一件事，她的霍晟沒了
但是今天顧念安卻很想和這個人聊幾句她慢步過去，坐在盼盼的身邊，怔怔地看着鏡頭裏的男人。
他每天化妝，卸妝，得要多長時間每個月要付多少錢這些她沒有過問過。今天她很想知道。
“你好。”她抿抿脣，在鍵盤上打了兩個字。
視頻那邊的光線很暗。
那個人還躺在病牀上暗光投在他清瘦的眉眼間，連皺眉的神情都和霍晟如此相似。
顧念安一下就哭出來了，她就不應該湊近來看的明明不是他，卻還要幻想和他在說話。
“霍晟”她又打了兩個字，瞪着模糊的淚眼看着一直擰着眉的他。
他裝病也裝得這麼好啊
“長腿爸爸他感冒了，在吃藥呢。”盼盼抱着她的胳膊，嘟着嘴趴在她耳邊大聲說:“媽媽，你快去給爸爸燉魚湯啊把我的魚分給爸爸一半吧。”
顧念安摁了摁助聽器，聽着兒子遙遠微弱的聲音，嘴脣顫抖着，連連點頭，“盼盼去睡覺，讓媽媽看看爸爸”
“媽媽，你要親親爸爸嗎”盼盼咧嘴笑，把她往屏幕上推，“爸爸說想讓你親親他哎”
顧念安怎麼不想親他日日夜夜地想她甚至都沒有正式嫁給這個男人她閉上眼睛，往屏幕上輕輕地烙上一個吻。<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