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不要走”
無意識的呢喃從男孩的口中發出,堇桑的手指被他緊緊抓住,如同溺水的人抓着懸浮的木頭。
堇桑自有記憶開始便在閬玉劍派修行。除去她那早已經寂滅的前任閬玉掌門師父,以及門中的師叔弟子外,並沒有接觸過太多的外人。
而在她模糊的記憶裏,只記得依稀有一次她也是夜間發了高燒,是她的師父鴻蒙真人在牀邊守了她一夜,直到她高燒褪去。
男孩這一聲孃親忽然勾起了堇桑對她師傅的思念。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誰,卻知道人在生病的時候會不自覺的尋求所親近之人的庇護,正如這個男孩一般,此刻緊緊拽着她的手腕呢喃着他思念的親人。
堇桑的心微微一軟。
她反握住了男孩的手,伸手去撫平了他緊蹙不安的眉心,大概是得到了迴應,男孩漸漸放鬆了下來,陷入了深度的昏睡中。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了。
男孩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張離他極近的臉。輕柔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頰上,像是柔軟的青草拂過肌膚。
長長的睫毛掩住了那一雙明亮奪目的眼睛,細長的眉呈現着放鬆的弧度,連同那一張恬靜柔美的臉,都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是散發着柔光般。
他不自覺的愣了一下,然後記憶還停留在滾下草坡的那時候,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在被反握着的右手上,他感覺額頭似乎有什麼東西壓在上面。
他伸手一摸,卻是一塊疊成長形溼的衣料。
避免吵醒睡在旁邊的人,男孩動作小心的坐了起來,頭部眩暈的乏力感在告訴他昨夜極有可能是生病發燒了,他還記得自己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一股舒服的涼意覆蓋在了額頭上。
如今看來,似乎是這個熟睡在他身邊的人照顧了他一夜。
男孩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自從父母離世之後,除了他的叔父蕭韞以外,他再也沒有從其它人身上獲得過這般體貼的溫暖了。
堇桑醒來的時候,便看到了身邊半坐起來貌似在發呆的男孩。她起身反手朝他額頭探了過去,然後鬆了口氣。
已經退燒了。
見男孩正無意思的扳着自己的手指頭,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堇桑不由問道:“怎麼了,還要哪裏不舒服嗎”
男孩猶豫的迎上了她的視線:“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並不認識你何況我是註定不能修行的人你又爲什麼要收我做徒弟我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堇桑。”
男孩有些疑惑的看了過去。
堇桑道:“這是我的名字,堇色年華,滄海桑田。”
男孩跟着堇桑唸了一遍,最後有些報赧道:“可以寫給我看嗎”
堇桑隨意撿起一根樹棍將她的名字寫在了地上。
男孩有些崇拜的看着她的清靈飄逸的筆法,其實他已經有兩年沒有上過族裏的私塾了,他只能勉強記得以前學過的字,就像“堇”這個字,他卻真的不認識。
男孩猛的擡起了頭,他對上了少女一雙明亮不參絲毫雜質的眼眸,彷彿突然被烈焰灼燙了一般,他飛快的垂下了眼來。
就在堇桑覺得她這次的勸說大概也是失敗的時候,卻見面前這個垂眸低眼的男孩忽然調整了一下姿勢,朝着她跪了下來。
男孩磕頭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蕭翊一拜”
他低着的頭下,眉目之中凝重嚴肅,連跪姿都是無比的端莊鄭重。
堇桑的表情也肅穆了起來,她伸從男孩手指上和她手指上各取了一滴血,她把自己的僅剩的真氣輸引起那兩滴血,緩緩上升到了半空。
她掐了一個師徒契約的法訣,對着已經有些傻眼的男孩道:“跟着我念。”
“天道在上,我堇桑蕭翊今日與蕭翊堇桑立下師徒之約,自此堇桑身爲蕭翊的師父,必將爲其徒蕭翊於修仙一途上授業解惑,其徒蕭翊則需尊師守道,不得有任何忤逆背叛,否則,當自毀修行,不得大道。”
那兩滴血瞬間融爲一體,然後又各自分開,分別飛向了堇桑和男孩的眉心,埋入不見。
男孩跟着少女唸完之後,這才忽然意識到什麼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少女。
哪怕他再沒有靈根,但是在蕭家生活了這麼些年,他怎能不耳濡目染他們剛纔立的這個分明就是修士之間的師徒契約並且還是在天道的制約之下立的最爲正統的契約
可是他一個無法修行之人,這樣的契約怎麼會成功
堇桑緩緩睜開了眼睛,煉器二層
不愧是擁有真鳳血脈的單系靈根,只不過是立下一個師徒契約交換了他一滴心頭血來,便使得她的修爲一舉突破了煉器二層
見男孩正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堇桑便知道他內心定然有疑惑。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男孩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師父,我明明沒有靈根,爲什麼卻能和你定下修士之間的契約”
堇桑剛想說你其實有靈根,結果卻猛的想起上次在洞裏面被禁言的事情,於是只能話峯一轉道:“你日後自然就知道了。”
男孩點了點頭,看堇桑的目光變得尊崇神祕了許多。
不知道該怎麼解說這個高深莫測的誤會的堇桑只能坦然接受男孩帶着尊崇與神祕的目光來了。
這會兒,男孩開始打量起來周圍的環境了。
“師父,這兒是哪”
堇桑聞言也查看起來四周。
昨日夜色漆黑,他們一路順着山坡滾下來,直到滾落一處山澗小溪,又在一處洞穴遭遇了其一名那盜寶修士的襲擊,後來更是有這男主忽然發燒的事情。
堇桑照顧了人一夜,竟然都未曾想起這附近洞穴裏打坐療傷的那修士來
“我們得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