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坐在車裏,望着外面的雪。
此時的雪已經下大了,紛紛揚揚自蒼茫的天空中落下,翩翩起舞於寒風之中,最後靜謐無聲地落在雪地上,一片一片地堆徹出白色的雪毯,也把這個世界塗染爲銀白色。
車窗是半開着的,但不知道是霍縉琛和季祈森走遠了,還是他們的談話太過安靜,顧沅竟然聽不到任何動靜。
坐在車裏,她能感覺到是寧靜,好像那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流涌動都是假象,他們真得是要和平地做一番交談。
顧沅微微蹙眉,終究不能安心,打算下車。
她是相信霍縉琛的,也相信自己兒子,但是這兩個人碰到一起……顧沅總覺得一切會出事。
她下車的時候,司機忙畢恭畢敬地道:“少爺剛剛吩咐了,請顧小姐在車上等他。”
顧沅:“我下去很快就會回來。”
司機想要阻攔,但是顧沅不是他能攔住的,當下忙就要給少爺打電話。
顧沅走下車子的時候,便感到一陣寒意襲來,下雪了,雪中好像還夾着冰碴子,很冷,從腳底到後背一陣發冷。
她將手揣在兜裏,就要向霍縉琛和季祈森剛剛過去的方向走去。
誰知道剛走了幾步,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好像是很多人。
她意識到了什麼,也不顧路滑,忙跑過去。
等跑近了,恰好見幾個黑衣保鏢已經將季祈森團團圍住,氣勢劍拔弩張,那架勢,彷彿是要殺人。
季祈森冷笑:“要打嗎?我奉陪到底。”
顧沅驚到了,正要衝過去,就聽到霍縉琛厲聲斥道:“退回去。”
那些黑衣保鏢動作頓了下,沒退,依然提防地圍着季祈森。
霍縉琛冷笑:“霍光,你是要違抗我的命令嗎?下去。”
他聲音不大,但是自有一股不怒而威之勢。
一羣保鏢咬牙,不甘心,但到底退下,烏壓壓地護在霍縉琛兩旁。
這時候,季祈森和霍縉琛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顧沅。
顧沅跑過去,跑到了自己兒子身邊,只見他側臉那裏有些淤青,下巴那裏流血了,西裝也有些皺,頓時心疼了:“你不是說和他談話嗎,爲什麼要打架?!”
季祈森:“媽,我沒事。”
顧沅心疼地摸他的臉:“你還說你沒事,都傷成這樣了!”
季祈森冷峻的臉龐通紅,他要拿開她的手:“媽媽,我真得沒事,只是小傷。”
然而顧沅想想就難受,心疼得要死,一時憤憤地望向霍縉琛:“你說過讓我放心的,你怎麼可以讓人這麼打他!”
但是在望向霍縉琛的時候,她愣住了。
那些保鏢剛纔凶神惡煞地包圍着兒子,以至於她心裏眼裏都在想着兒子,她下意識覺得兒子受欺負了,被打了,而後來太過保鏢圍繞在他身邊,人太多,情況太亂,她也沒細看。
現在細看才知道,他那張堪稱完美的臉上,佈滿淤青,嘴角流血,就連襯衫的領子也都被揪歪了。
他的樣子比自己兒子慘多了。
顧沅凝視着霍縉琛,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聽聶遇之前說過的,他好像也很能打,還得過什麼冠軍,怎麼弱成這樣?
霍縉琛倒是淡然得很,望着顧沅道:“剛纔我和季先生髮生了一些口角,不小心動手了,不過沒什麼,都是小傷。”
之後,他望向季祈森:“季先生,希望下次見面,我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討論下這個問題。”
說着,他再次看了顧沅一眼,冷靜地轉身就要離開。
顧沅心裏不太舒服了:“你——”
但是她應該說什麼,自己身邊是兒子,他身邊是一羣的保鏢,當着這麼多人,她應該說什麼?
霍縉琛神情平淡,眼神溫和,脣齒微動間,張口無聲。
他用口型告訴她,放心,沒事。
之後笑了下,離開。
呼拉拉的保鏢瞬間撤離了,雪地中留下一片雜亂的腳印。
季祈森冰寒着臉,望着地上的腳印,咬緊牙道:“媽媽,是我打的他。”
顧沅無奈,拉住他的手道:“走吧,先上車。”
季祈森卻不動,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媽媽:“我打他,他不還手,只防護,自己他被我打得很厲害,是後來他的保鏢過來了,才分開我們。”
顧沅:“那又怎麼樣?”
季祈森:“你心裏是不是怪我?”
顧沅:“我幹嘛怪你?”
季祈森看了顧沅一眼,之後倔強地別開眼睛:“我打了他。”
顧沅無奈,拽着他的手:“打就打了吧,走,我帶你去醫院,你臉上的傷也得上藥。”
季祈森不動,腳底下彷彿長了釘子。
顧沅使勁地拽他:“你到底聽不聽話?這裏這麼冷,你是要凍壞媽媽嗎?”
季祈森這才動腳。
顧沅拖着他上了車,上了車後,頓時暖和了,她吩咐司機:“直接去醫院。”
季祈森:“我說了我沒事——”
顧沅直接打斷他的
話:“你不上班了?你明天要帶着傷去公司嗎?還是你要我給你找個創可貼貼上?”
季祈森頓時不吭聲了。
車子緩緩啓動,前往醫院。
季祈森坐在那裏,目視前方,緊繃着臉,抿緊脣,一句話都不說。
顧沅湊過來,拿起紙巾,先幫他擦了擦下巴的血跡,還有衣領上的痕跡。
他冷着一張臉,倒是沒拒絕,只是不吭聲而已。
顧沅覺得自己在照顧一塊冰冷的石頭。
最後給他擦好了,又從旁取過來一瓶水,遞給他。
季祈森不接,沒說喝,也沒說不喝。
顧沅:“先喝口水。怎麼,要我餵你啊?”
季祈森這才接過來,簡單抿了一口。
抿了一口的他,突然開口道:“你不問我怎麼回事嗎?”
顧沅:“還能怎麼着,不就是你和他打架嘛!”
季祈森:“他傷的比我重。”
顧沅想起霍縉琛的樣子,沉默了下,不過還是咬牙:“那是他自己笨。”
季祈森硬聲說:“不是,我打他,他開始只躲。”
只有躲不過才勉強擋幾下,而自己受的傷還是無意中碰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