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圃的老韓在一邊站着，眼瞅這銅鍋裏咕嚕嚕冒氣兒的酸菜白肉，不住地咽口水。
他很想兩人叫他坐下來一起喫，但是沒人叫他，只能幹瞅着。
“李虎城一定是騙子，那幾個南方人就是他找來的托兒，曹大元郭平安也是他的托兒。”
“什麼三百萬保證金，都是假的、就是騙人的。”
老韓不住地說道。
“那兩臺奔馳也是他借來的，就是用拖拉機改裝的。趙老闆，趙站長，你們趕緊報告，把李虎城抓起來。”
老韓被開除之後，工資比原來少了七八十塊，這兩天天天被老婆罵。
總公司也那邊不管他，到處造謠之後，人們也漸漸聽膩了。
前兩天有兩個人想到特產城那裏租櫃檯，被他攪合了。
人家今天看李虎城舉行簽約儀式，又後悔了，把老韓臭罵一頓。
沒人願意搭理他，他就跑到趙家兄弟這裏，蠱惑他們出頭對付李虎城。
“老韓，你那麼恨李虎城，自己怎麼不去報告啊？”
趙存柱恨不得給老韓兩個大耳刮子。
奔馳車是拖拉機改裝的，還從粵省和浙省開到東北來，你可真敢說。
你有那個本事教教我，我也拿拖拉機改裝幾臺。
“還把他抓起來，派出所是你家開的啊，說抓就抓？憑什麼抓人家？”
“你以爲胡所長是喫乾飯的，李虎城要是有事兒，胡所長早就抓他了，還用等到今天？”
“我告訴，別再胡說八道，叫李虎城知道你造謠污衊他，到法院告你，你要坐牢的。你懂不懂法律啊？”
“你這個慫貨沒那個膽子，就想蠱惑我出頭，借刀殺人，這套都是老子玩兒剩下的。趁早給我滾得遠遠地，以後別讓我看見你。”
“我可是爲你着想啊。”
“我不用你着想，滾！”
“可是……。”
趙存柱站起來，一腳踹在老韓身上。
“就是欠揍，賤。”
老韓終於意識到，自己找錯人了，灰溜溜出去。
“就他這豬腦子，還想利用我，就是個二百五。吃裏扒外的東西，活該李虎城開除他。”
“大哥，你不想對付李虎城了？”
趙存棟問道。
“怎麼不想？但是不能跟老韓這種小人攪合在一塊兒。李虎城叫他回去上班兒，工資翻了一番兒。他都想把李虎城弄掉，自己當經理。”
“跟這種白眼兒狼合作，早晚會把咱們也拖下水。他爛命一條，咱們能跟着他陪葬？”
“那你打算怎麼對付李虎城？”
“老二，這個還要靠你。”
“靠我？”
“他這回招商，看來是成功了。老韓說李虎城騙人，那是他根本就沒見識。”
“那兩個老闆是真的大老闆，一出手保證金就300萬。曹大元猴精猴精的，匯票真假從密押能驗出來。要是沒有這回事兒，他能站出來幫李虎城說話？”
“李虎城既然這麼厲害，我怎麼對付他？”
“招商雖然成功，但是他得建交易大廳啊。沒有電，他怎麼蓋房子？”
大哥說到這裏，趙存棟可就爲難了。
他原來是想用電卡李虎城，但是，現在李虎城招商成功，一切跟以前都不一樣了。
李虎城一年至少好幾百萬的賺頭，今天更是直接跟于丹平和劉俊叫板。
“大哥，我倒是想整他，但是特產城是個大項目，電管站的人，也有跟我不合的。”
“我要是硬卡他，不僅關山老百姓罵我擋了他們的財路，就是上面也放不過我。”
“你不用害怕，等我這批君子蘭賣了，就給你拿些錢，你好好疏通一下關係。”
“也好，來，大哥，走一個。”
哥倆正喝着，咣噹一聲門開了。
一直跟趙存柱走得很近的胡思學進來。
“大哥，不好了。”
前幾天，趙存柱派胡思學去永春，瞭解一下君子蘭的行情，準備挑幾盆，趁着過年的時候，給幾個關係送禮。
“思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不好了，坐下喝酒，慢慢說。”
“大哥，君子蘭不好了，賣不出去。現在永春滿大街都是君子蘭，白給都沒人要，都扔了，有人賠得都跳樓了。”
“怎麼可能？上個月還好幾萬一盆兒呢？”
“就這兩天的事兒，我到那裏的時候，就大減價。到了這幾天，根本就沒人買，花窖都拆，大棚也扒掉，君子蘭徹底臭大街了。”
“怎麼會這樣？你沒看錯吧？”
“沒看錯，我走了好多地方，對了，你看，報紙上都登了。”
胡思學從包裏拿出三份報紙，遞給趙存柱和趙存棟。
一共三張報紙，兩份是同一家的報紙，是西林省的省級報紙上的兩篇文章。
一片的題目是：《極高的君子蘭價格到底能維持多久》。
另一篇的題目是：《君子蘭真值那麼多錢麼》。
第三份是全國性報紙，題目是：《君子蘭風靡永春的背後祕密》。
“永春人說，這幾篇文章一出來，君子蘭的價錢就一個勁兒降，不到五天，就沒人要了。”
趙存柱看着報紙，手抖了起來。
然後嘴脣也抖了起來，臉色發青。
完了，全完了，二十來萬全都沒了，這麼多年白乾了，白乾了……。
趙存柱頭一暈慢慢地倒了下去，身體撞在銅鍋上，把鍋都撞翻了。
鍋裏的菜灑在火盆裏，遇到火炭，濺起一陣陣白煙。
“大哥，大哥，你怎麼啦？”
“思學，快，送到衛生院去，快來人幫忙啊。”
趕集的熟人聽到，就紛紛過來。
小馬沒喝酒，喫完飯就回到輕卡里坐着聽音樂。
一見衆人亂成一團，就下車來看個究竟。
正好趙存棟看見了他。
“小馬，我大哥犯病了，求求你，開車把他送到衛生院去。”
小馬也沒猶豫，就打開後排車門。
“擡上來吧。”
衆人七手八腳把趙存柱擡上後座，趙存棟上車抱着大哥的頭，胡思學和另外幾人爬上車斗，就把人送到了鄉衛生院。
那邊兒老韓沒有走遠，見這邊出事兒，就又轉了回來，進了採購站。
地上報紙的題目，引起了他的注意。撿起報紙就看了起來。
看完報紙，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
“趙存柱，你也有今天，你那二十來萬完了。”
不禁又想起了李虎城賣君子蘭發財的事情。
憑什麼你就發財？
李虎城，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