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管站內,趙存棟正在一支接一支吸菸。

    剛纔陸半山來通知他們說李虎城回來了,給電管站送了一些年貨,叫他到鳳仙商店去取。

    就是這個消息,讓他爲難了。

    李虎城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明明知道,我們哥三個跟他不對付,爲什麼還給我這裏送年貨?

    難道他服軟了?

    一下子買回來九十多萬的設備,他又到外面轉悠着這麼長時間,一定是做什麼大事兒,沒有理由向我服軟啊。

    難道是他的什麼陰謀?

    不僅僅是我,信用社、車站那些地方也都有份兒,況且就是一些蔬菜和水果,也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即使他想搞事兒,也搞不出來什麼事兒。

    “站長,咱們到底要不要啊?別人家可都領完了,就剩咱們電管站一家。”

    電管站一共四個人,這些蔬菜水果,四個人分,分到每個人頭上,也不算少。

    胡思學就不明白了,這樣的好事兒,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怕他李虎城給你下套,那麼多家單位都有份兒,他又能下什麼套兒?

    現在哪個單位過年不給職工分點兒東西?有什麼好怕的。

    難道不給你就好?那麼多家單位都有,單單電管站沒有,你就不嫌丟人?

    “老胡啊,你說咱們不要他這些年貨會怎麼樣?”

    還會怎麼樣?大夥兒都要了,就咱們不要,就咱們喫虧,就咱們傻唄。

    “大夥兒都知道咱們以前跟李虎城不太對付,但是他主動給的,又不是咱們跟他要的。現在要是不要,大夥兒會說咱們小氣,沒有肚量。”

    對,就是小氣。就這點兒小事兒,還覈計來覈計去的,你的度量跟李虎城差遠了。

    “也是啊,你叫人取回來吧,大夥兒平分。還有,過了年兒,準備點兒禮物,到他家串個門兒,咱不欠他的人情。”

    “好,我這就去。”

    特產城這裏,李虎城和何巧雲正在財務室裏。

    “虎城,明天就放假了,林經理他們那些人,來的時間不長,工資給開了,年貨也給了,倒是不用再給錢。”

    “丹寧一直在這裏忙活,家裏的事兒都是她在頂着,處理的不錯,也很辛苦。”

    “小胖子那邊兒,雖然不知道你叫他出去幹什麼,但一定是重要的事兒。”

    “他倆算是最近的人了,雖然年貨跟咱們一樣,但是過年了,是不是再給點兒錢?”

    “媽,我想好了,就給他倆一人一萬。”

    “一萬?是不是多了點兒?你二哥和你二嫂他們,一年還掙不上兩千呢。”

    “提轄這回功勞不小,明年建設特產城的錢,不用愁了。他和丹寧都是死心塌地跟着咱們的,多給點錢,他們回家也好交代,家裏人也支持他們。”

    “這麼說也有道理,那就給一萬吧。”

    “二姐早就放假了吧,怎麼還沒回來?”

    “放假回來了,昨天又走了,到古城給你爸送點錢,順便跟她同學去綠江玩兒。”

    “我爸回來了?姥爺和大舅有消息麼?”

    “回來了,你姥爺和大舅還是沒有消息。”

    “我爸還躲債呢?”

    “不躲債還能幹什麼?跟河東、河西、頭道三個村長躲在小旅店裏,叫你三十兒晚上開車去古城,偷偷去接他們回家過年。”

    一到年底,這些欠債村的村長到外面躲債,已經成了定例。

    不僅僅是關山這裏,附近很多地方的村長,都是如此。

    現在很多村都債務纏身,這些債務,主要由兩部分組成。

    一是村幹部們喫喫喝喝的招待費,外出的考察費。

    招待費,除了村幹部們自己喫喝的外,就是接待上面,主要是村幹部們的喫喝錢。

    所謂的考察費,基本上就是扯淡。

    名義上是到外地學習先進經驗,實際上就跟旅遊差不多。

    當然,先進經驗也去學,先進典型也去參觀了。

    也覺得人家幹得好,回來也想自己幹,但是沒錢,一切又歸零。

    最後的結果,就是晚上覈計千條路,早晨起來照舊賣豆腐。

    什麼事兒也沒幹成,倒是把盤纏錢搭進去不少。

    其實不幹事兒還算是好的,頂多就賠個盤纏錢。

    就怕那些喜歡幹事兒的村長。

    前幾年大力發展鄉鎮企業,不少村長腦子一熱,就上項目,辦工廠。

    沒有資金,就貸款、集資甚至借高利貸,農村場地不缺,勞動力也有的是,呼呼啦啦就上馬了。

    三叔、二舅、七大姑、八大姨的就來上班,還都想坐辦公室。實在坐不了辦公室的,就想幹點兒不出力,少出力的俏活兒。

    廠子不大,大企業病一樣不少。資金本來就有限,一不懂技術,二沒有先進的設備,三不懂管理,更加不懂市場,沒多久,產品滯銷,資金鍊斷裂,廠子倒閉。

    樹倒猢猻散,人員散去,只留下一堆債務。

    絕大多數的村債務,幾乎都是這樣產生的。

    李永和沒什麼上進心,開拓進取精神差,每天混點兒喫喝就挺高興,對於辦廠什麼的,也不願意張羅。

    這些年關山村沒辦什麼企業,反倒沒在這方面賠什麼錢。

    因懶得福,成了關山鄉九個自然村裏面,債務最少的。李永和也因此在其他的村長面前,頗有些優越感。

    十幾年之後,村長是個好差事,很多人搶着幹。

    但是現在,村長就是個喫力不討好的差事,賺不到什麼錢,還經常捱罵,被人逼債,所以沒有人願意幹。

    李永和幹成這樣,還能當十來年村長,就是因爲沒有人跟他競爭。

    “媽,村裏究竟欠人家多少錢?”

    “五萬六,是九個村裏最少的,河東村欠十幾萬,秋北欠的最多,三十多萬。跟他們比,你爸這個村長,算是乾的最好的。”

    我說老媽啊,你這是比爛啊。

    我爸那是幹得好麼,是因爲他不幹事兒才賠的少啊。

    “算了,明天你去取點兒錢,就算是咱家借給村裏的,我給我爸送去,叫他把錢還了,回家過年。省得大年三十兒還去古城接他。”

    “這倒也行,可村裏沒錢還咱們啊。”

    “沒事兒,用不了兩年,就能賺回來。”

    這點李虎城還真不擔心,將來上什麼項目,用村裏的土地,這幾萬塊錢就頂賬了。

    “也行,最起碼咱們不會逼着你爸要債,他也省得東藏西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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