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就是關山村的債主。
李永和掏出一盒紅塔山，故意把煙盒朝王立國和方平山亮了一下，慢悠悠抽出一支點上。
“你瞅瞅你倆這熊樣兒，就你們這倆土鱉錢兒，還值得老子跑了麼？老子天天抽紅塔山，煙錢就頂你一家喫飯錢，會差你們這幾個錢兒？”
李永和拍了拍桌子上的錢。
“看看這是什麼？是不是錢？你們來的正好，省得再去找你們。今天咱們就把舊賬一把結清，以後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再也別來找老子要錢。”
“永和，你真的給錢？”
王立國有點兒懷疑，欠了五六年，現在竟然還錢了，他有點兒轉不過彎兒來。
“嘿嘿，永和，咱就知道你不會差咱們錢兒，來來來，抽着。”
李永和看看方平山的煙，揮揮手。
“我說方平山，你還抽白紅梅呢？你說你就兩個閨女，將來要嫁人的，你留着那麼多錢幹什麼？還能帶進棺材裏？”
“人麼，就要及時行樂。當然，想過好日子，是要有錢支撐的。你看看我，天天紅塔山，一天一盒，十三塊錢。兒子給的錢。兒子有本事啊。”
“當然，我的情況比較特殊，虎城是古城縣首富，首富之爹也只有一個，你們比不了的……。”
旁邊的人心裏就鄙視李永和。
小人得志，你兒子的錢，又不是你的錢，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當初是誰卷旱菸抽的，是誰像個喪家犬似的，過年不敢回家的？
“嘿嘿，永和，我倆那幾個錢的事兒？你看看，這麼多年了，咱們也沒到你家去鬧吧？沒象別的村兒一樣，去趕你家豬，牽你家牛吧？”
王立國笑道。
“哼，你們想牽牛趕豬，得老子有才行，就是怕你們來這手，老子纔不養豬，也不養牛。”
“永和，你說句良心話，咱倆沒象別的村兒那些債主那麼狠吧？也就頭年兒幾天，到你家追追債。你家嫂子、孩子，咱從來沒爲難過吧？李莉和虎城上學，李婷出嫁，咱們也去隨禮了，對不對？”
“平常的時候見到你，咱們也沒跟你要錢吧？其實咱們也不容易，對不對？辛辛苦苦整幾個錢，你們也是知道的。要是象虎城賺錢那麼容易，這幾個錢兒咱們也不要。”
“要是債主也評先進的話，咱倆咱們也算是先進債主了吧？”
哈哈哈……，大夥兒又是一陣大笑。
李永和大手一揮。
“佟會計，查賬，看看到底欠多少錢，給立國和平山結賬。”
“你看看，我就說永和是好村長麼。”
“王立國，你少跟老子來這套，背後你罵老子，別以爲我不知道。”
“不不不，永和，你別誤會。咱村裏人背後都說你是個好村長。關山鄉九個自然村，就咱們欠債最少，你不是好村長，還有誰是好村長？”
方平山說的很真誠，他心裏也確實是這麼認爲的。
“哼，你們不用灌迷糊湯，幹完了這屆，我再也不幹這個村長。虎城有的是錢，我就帶着他媽，到處旅遊去，玩兒遍祖國的山山水水，大江南北。”
“永和，你可不能不幹啊，到時候咱們大夥兒還選你。”
“對，還選你。到時候我倆幫你拉票。”
也就你不怎麼折騰，村裏欠債還少一些。
要是選個象別的村長那樣愛折騰的，說不定欠多少債呢，最後還不得攤到村民身上？
“王立國，方平山，你倆敢幫我拉票，老子跟你們沒完。”
哼，就選你了，你能把我們怎樣？
“算完了，王立國三萬零八百，方平山兩萬四千八。”
“佟會計，不對啊。今年的利息沒算進去吧？”
王立國說道。
“今年才一個月，還算什麼利息？”
李永和道。
“不是1992年，這不還沒過年麼，我是說1991年，農曆今年的利息。”
“永和，你是好村長，不能傷害村民利益對不對？”
李永和冷笑幾聲。
“王立國，你說的對，我是好村長，所以要把帳算好了。這個利息咱們雙方有爭議，等過了年，叫鄉農經站幫着好好算一下。”
“實話告訴你們吧，這個錢是我跟虎城借的。既然賬沒算明白，我就先把錢還給虎城。你的錢，就等以後再說吧。”
“別啊，永和，咱們今年的利息不要了。你們說多少，就是多少。咱們也給村裏讓利，減少負擔。”
兩個傢伙哪裏還會放過這個機會，這個時候不把錢拿回去，今後能不能拿回去，可就兩說着了。
兩人拿了錢，歡天喜地出來，到了車旁，王立國敲敲門。
李虎城打開車門。
“三舅，錢到手了麼？”
也不是真三舅，就是曲裏拐彎兒論的。
“到手了，虎城，謝謝你啊。你也別見怪，這是村裏欠的錢，咱倆也不是衝着你爸的。”
“我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要錢沒什麼錯，村裏還錢也是應該的。”
“虎城到底是幹大事兒的，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晚上有事兒麼，到我家喝一頓去？”
“不去了，還有事兒，你們忙着吧。”
“好，等正月沒事兒的時候，到我家去喫飯。”
村委會的人正要散去，李虎城進來了。
“村裏的債務問題，我幫你們解決了。正好你們都在，是不是該討論一下，將來怎麼還我的錢的事兒啊？”
衆人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完嘍，這纔是舊債剛去，新債又來。
“虎子，等過了年再說。”
李永和笑嘻嘻道。
“爸，過了年我就要出門兒，沒有時間。你們放心，我絕不會爲難你們。我提個建議，你們討論一下，覺得行，今天就把事兒定下來。”
“你說說吧，到底什麼意思？反正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李永和乾脆耍賴了。
你個小王八犢子，老子就不相信，你敢跟老子要錢。
敢要錢，老子就發動你媽、你姐收拾你。
“葫蘆溝那裏，飛雲觀東邊的東大坡租給我，一年兩千塊錢，村裏欠我五萬六，租給我二十八年，正好頂賬。”
所有人都愣了，他們沒想到，李虎城竟然提出了這樣一個條件。
馬春霞見別人都不說話，終於沉不住氣。
“虎城，東大坡那地，種什麼都不長，白給都沒人去種，一年兩千塊錢，你虧大了。”
“是啊，虎城，村裏雖然現在沒錢，但早晚會有錢的，你就等等，一定還你錢。東大坡那裏你還是別租，白白扔錢。咱們也不是外人，不能坑你。”
陸半山說道。
“我知道你們是好心，但是那個地方我將來有用處，過個一兩年，你們就知道了。這也不是照顧村裏，咱們平等協商，自願達成協議。”
“你真的想租？”
李永和問道。
“自然是真的，這塊地在別人手裏沒用，但到了我手裏就不一樣。”
“既然虎城想租，咱們不妨就成全他，不過虎城確實有些喫虧。我看不如這樣，東大坡下面的三十二畝地，也屬於村裏的，就把這三十二畝地，也給虎城，算是補償他一下。”
佟三柱提了個建議。
“可是虎城還是虧啊。”
“行，我同意。眼前看是虧了點兒，但將來能賺的。”
多了三十二畝地，李虎城自然高興。
“好吧，既然是虎城自己的意思，咱們就舉手表決一下，同意的舉手。”
李永和說完，第一個舉手。
剩下的人，也齊刷刷舉手。
村裏的債務問題從此解決，這樣的好事兒，沒有理由不同意。
“既然雙方都沒有意見，那就籤協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