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叢國盛和那彩霞嚴肅的臉色，衆人都沉默不語。
“人來齊了，就開始吧。你們都看到新聞了吧？”
叢國盛說完，就狠狠地盯着衆人。衆人都不吱聲，表示默認。
這麼大的事兒，又在電視上被點名，即使自自己沒看新聞，也早就有人把消息告訴了他們。
“特產城如果有什麼問題，當然應該管。現在我就想知道，是誰叫你們去查特產城的，查出了什麼問題？誰先說？”
見沒人出頭，叢國盛只好自己點名。
“稽查大隊，誰叫你們去查特產城的？”
怎麼第一個就拿我開刀？
顧慶林心裏嘀咕着，還得硬着頭皮開口。
“我們接到了舉報，說特產城偷稅，按照規定，應該進行調查，所以就派出精幹力量去調查。”
“好吧，查出什麼問題了？”
“這個……。”
“到底有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
“哈哈，沒有。那你們採取了什麼措施？給特產城答覆了麼？據電視上說，特產城正在建設時期，根本都沒有營業。”
“即使營業了，也是交給海德集團運營。如果偷稅，也是海德集團偷稅。”
“你們不去查海德集團，卻去查一個沒有完工的工地，我不知道你們想要檢查什麼？”
“查了也行，沒有什麼問題，就應該給人家一個明確答覆，不能讓人家總是揹着偷稅的嫌疑。”
“這個是我們工作的失誤，我們一定儘快糾正。”
糾正糾正，都上電視了，造成了極壞的影響，現在糾正，有個鳥用啊。
叢國盛心裏雖然生氣，還是忍住不發火。
“疾控中心，你們是怎麼回事？”
“我們也是接到舉報，按照規定，就……。”
一聽唐風山這話，叢國盛就氣不打一處來。
又是按照規定去檢查，檢查之後也沒個結論，最後被人捅到電視上去。
你們一個個沒事兒，都是按規矩辦事兒，我卻被罵個狗血淋頭。
古城刁難外商，不歡迎投資的名聲出去了，今後有幾個人敢來古城投資興業的？
“交通隊，特產城的奔馳車是什麼回事兒？到底是不是走私車？”
“是。”
曹雲斌機械地答道。
“走私車你們爲什麼還給人家上牌照？”
“手續齊全，符合規定。”
“不是走私車麼，怎麼又手續齊全了呢？”
“原來是海關罰沒的走私車，海關拍賣的，給出了手續，符合國家規定……。”
“那就是合法車輛了，上牌照也沒什麼毛病，人家使用也沒什麼錯。爲什麼又扣車？”
是啊，爲什麼扣車？都是胡鵬那個鱉犢子捅的簍子。
“違規停車。”
儘管知道這個理由很荒謬，曹雲斌還是說了出來。
因爲這就是胡鵬的扣車理由。
違規停車？衆人都是一愣。
叢國盛哼了一聲。
“停在哪裏？”
“停在特產城塔吊下面，屬於危險地段。”
叢國盛氣得想笑出來。
人家自己的工地，又不是公共場所和公共道路，用你管啊。
即使違規，那也是人家安全生產的事兒，要你交通隊去操什麼心。就是車砸爛了，關你們鳥事兒？
縣城的車亂停亂放你們不管，跑到鄉下的一個工地上去管人家停車，還弄出個違規停車，你特碼的拿我當傻子耍呢。
“好吧，扣車對不對且不說。扣了的車，是怎麼被無關人員開出去的？進了河裏，車泡湯了。扔在河邊，被拆得七零八碎，車報廢了。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個……。”
我也正在找那幫鱉犢子呢。
“這臺車得五六十萬吧，人家來要車，你們怎麼辦？誰給賠車？誰給出錢？誰能出得起錢？”
“這個……。”
“不用這個那個的。建設局，你們說說，爲什麼給停工？你們知道停工意味着什麼？那麼多臺大型設備，三百多名工人，幾十名技術管理人員，就要到雨季了，人家的工期怎麼辦？”
“不能按時交工，你們怎麼交代？是不是也是接到了舉報啊？於是你們就去查，最後也沒有具體理由，也沒個整改意見，也沒有書面材料，就是嘴一咧，就叫人停工？”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那麼多人舉報，你們就沒覺得不正常麼？”
“檢查不是不可以，如果有問題，也應該處罰，可是你們查出了什麼問題？”
“據我所知，三建的機械設備是最多最先進的，管理和技術人員也都是非常專業的。連綠江一建都沒有他們的實力強，管理正規。”
“如果他們不合格，整個綠江就沒有一家能合格的。”
“咱們那個一建、二建有什麼？就跟個農村瓦匠隊差不多。他們都能合格，三建卻不合格，你們不覺得在諷刺麼？不覺得在丟你們建設局的人麼？”
“你們耍威風一下，覺得自己痛快了，老百姓怎麼看？丟的是縣府的臉，古城的臉。這回上了電視，全省都知道了，你們滿意了？”
“李虎城還是關山人，何青林還是關山出去的人，都是這個遭遇。換做外地人會怎麼想？誰還敢來古城經商辦企業？”
“咱們古城的家底兒薄，資金極度缺乏，沒有大型企業，人才匱乏……。”
“沒有外來資金，沒有工商業發展，那麼多無業人員怎麼就業？沒有就業，沒有收入，他們喫什麼，穿什麼？老人誰來養活，孩子還上不上學？”
“沒有工商企業，就沒有稅收。沒有稅收，誰拿錢來養活咱們這些人？”
“誰把事兒搞砸的，誰去收拾。給你們二十四小時，明天下午一點之前，不把這個爛攤子收拾好，跟你們沒完。”
叢國盛把手裏的文件夾啪地扔在桌子上，起身揚長而去。
留下那彩霞和衆人面面相覷。
沉默了好幾分鐘，建設局長劉明貴站起來。
“那縣長……。”
“別叫我縣長，你們都是大爺，誰叫你們這麼幹的？”
“你們都沒錯，都是按規定辦事。就我錯了，是不是？這回你們出名了，都上了電視，你們高興了吧？”
“哼，叢縣長的話，你們也聽見了。二十四小時之內，把爛攤子收拾好。”
“老孃倒黴了，你們也別想好，老孃死了，也拉你們墊背。還愣着幹什麼？都給我出去！”
那彩霞也把文件夾一摔，揚長而去。
衆人愣了一會兒，稽查隊長顧慶林站起來。
“我們雖然多少有點兒失誤，但是沒有大事兒。回去製作文書送到關山，在關山張貼一張公告，說特產城沒有偷稅，頂多說兩句軟化道歉，回來把經辦人批評一下，也就完事兒。”
“各位，我先走一步，你們三位好自爲之。”
疾控中心主任唐風山也站起來。
“嘿嘿，我們跟稽查大隊差不多，沒多大事兒。跟他們一樣處理，也就過去，我走了啊，你們二位好自爲之。”
劉明貴也站起來。
“我頂多叫人通知他們立刻復工，道個歉，再處理一下經辦人，也就過去了。曹老弟，倒是你這裏有些麻煩。”
“那臺奔馳五六十萬啊。誰出錢陪人家？唉，我先走一步，你好自爲之。”
剩下交通隊長曹雲斌呆呆坐着。
五六十萬啊，找誰頂缸呢？
當初爲什麼不制止胡鵬扣車，偏偏聽了他的忽悠，還開着奔馳去兜風呢。
悔不當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