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他們的是兩個四十來歲的男人，一個叫做田中守一，一個大概姓富田，孫小米翻譯了名字，李虎城也沒記住。
寒暄了幾句，就進入正題。
富田拿出了合同，孫小米看東洋文版本，李虎城看英文和漢文版本。
看到中間，李虎城發現了問題。
“田中先生，這兩個條款是怎麼回事？”
第十二條和十三條都是關於費用的條款。
一條是虎城貿易公司需要向前田會社支付三萬日元的陸路運輸費用，也就是從前田的工廠到港口的運輸費用。
另一條是虎城貿易公司需要向前田會社支付二十萬日元的諮詢費。
對於東洋人做生意，李虎城還是比較瞭解的。
他們很精明，精於算計，時常在合同裏做手腳，設下陷阱，一不小心就上當。
還經常橫生枝節，在原來談好的條款外，臨時增加一些條件。
他們的目的，就是利用對方對於法律和貿易規則不熟悉，以及急於達成協議的心理，趁機牟利。
“哦，這個就是慣例，既然是贈送給你們設備，運費自然也要你們承擔。高橋總經理就是這樣跟我們交代的。”
“我想你們記錯了，我昨天跟高橋總經理談的時候，他可不是這樣說的。”
“當時的協議是，你們負責運到港口，並且辦理報關手續。然後把裝船單的複印件給我們。我們只負責海運的運費。”
“所以，這個陸路運費，應該你們來負責。”
“李先生，或許你記錯了。”
田中笑呵呵說道。
“我沒記錯，我認爲你現在應該給高橋總經理打個電話，求證一下。”
“好吧，我一會兒會打電話求證一下。李先生還有什麼疑問？”
“這筆諮詢費是什麼意思？我可沒向你們諮詢什麼事項。”
“哦，這是慣例，只要接受我們設備的客戶，都要付一筆諮詢費。”
“花錢可以，但是你們要給我提供服務。現在你們沒給我提供任何服務，就要收取什麼諮詢費？這筆錢沒有依據。我不能給你們。”
“這個是我們的慣例，您必須交這筆錢。否則的話……。”
“否則怎麼樣？田中先生，你在威脅我？”
啪，一直不說話的富田拍了桌子。
“李先生，你不要太過分，我們免費贈送你們設備，已經是很看得起你們。你們就是乞丐，沒有資格挑挑揀揀的。”
啪，李虎城也拍了桌子。
“富田你個混賬，你少跟我來這一套。是你們背信棄義，在合同裏面臨時增加不合理的條款。”
“還有，我告訴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是你們前田的客戶，不是來向你們乞討的乞丐。你竟敢如此侮辱客戶，因此造成的一切後果，你能承擔得起嗎？”
一邊翻譯的孫小米就蒙圈了。
這是怎麼啦？
談着談着就罵了起來，這樣下去，還不得談崩啊。
李虎城也是，陸路運費也不過三千元人民幣，諮詢費也不過兩萬元。兩套設備差不多好幾千萬，人家都白送給你，這點錢你就給他唄。
萬一因爲這點兒錢談崩了，豈不是因小失大？
孫小米就猶豫了，沒有翻譯李虎城的話，着急地看着李虎城。
李虎城你個鱉犢子，你是來談判的，還是來罵人的？
現在是你求着人家，人家免費給你設備啊。
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跟人家說話？求人家原諒你。
你竟然還威脅人家，造成後果誰負責？
你憑什麼威脅人家？人家不給你設備，你怎麼辦？
談崩了不要緊，你還罵人，跟人吵了起來，這不是丟人麼，有損國格麼。
外交無小事啊，你跟國際友人吵架，這算什麼事兒啊。
“翻譯啊，照原話翻譯。”
孫小米無奈，只好翻譯，但還是把罵人的話給取消了。
富田聽了，反應更加激烈。
“李先生，你竟然威脅我，你必須向我道歉。”
“哼，這不可能。該道歉的是你們。”
“你不道歉，設備就不給你們，咱們不用談了。”
“福田先生，你敢再確認一下你的話麼？”
“我確認。”
“好，這可是你說的。咱們此前所有的共識全部取消。我找山下株式會社談去。小米，我們走。”
“歡送二位，再見。”
富田也毫不退讓。
這是怎麼回事兒？這就談崩了？
沒等孫小米回過味兒來，李虎城抓着她的胳膊就出去。
田中和富田也沒起身，冷冷地瞅着兩人離去。
出了樓，李虎城才放開孫小米。
“李虎城，你怎麼這麼不冷靜，哪裏有你這麼談判的？多好的一筆生意，就因爲你的衝動崩了。”
“沒關係，他們一會兒就會請咱們回去。”
還請咱們回去、
是你跟人家要設備，人家會上趕着給你？這人有病吧。
都說李虎城做生意厲害，原來都是瞎說。
“哼，設備是人家的，憑什麼求着你？要飯還嫌飯酸。”
“唉，孫小米，你是真不懂生意啊。好吧，今天就叫你見識一下我的本事。”
“我告訴你，他們兩個人，田中唱白臉兒，福田唱黑臉兒，這是他們的談判技巧。”
“第二，不是咱們求着他，咱們跟他們的地位是平等的，是他們的客戶和合作夥伴。”
“最後一點，這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不把設備給咱們，他們的損失更大。”
“李虎城，你太自以爲是了。不給你設備，損失的是你。他們能損失什麼？”
“損失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商機，損失了華夏的廣闊市場。損失了我這個合作伙伴。”
“如果我跟別的企業合作，他們就有了一個強大的對手。我們佔據了市場份額，他們想在華夏立足，就要面臨激烈的競爭。”
“這個……。”
孫小米雖然覺得李虎城的話有道理，但是她並不認爲田中和富田會讓步。
“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孫小米，你敢不敢跟我打賭。咱們走到門口的時候，門衛就會攔住咱們，請咱們回去繼續談判。”
“哼，我纔不信呢。”
“那就打個賭，誰輸了，中午就請喫飯。”
“打就打，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