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童經理講道理，就是跟那彩霞講道理。
“童經理，關山是否缺水，是否需要建設自來水廠和污水處理廠，這已經是一個常識性問題，對此，關山人都清楚，不用你來講。”
“你說關山用這麼好的設備是浪費，那麼用在什麼地方不是浪費？只有用在你古城纔不是浪費麼？你這是什麼邏輯？什麼道理？”
“你說關山人不用喝高標準的飲用水，只有古城人才配使用這些進口設備，那就是古城人才配喝高標準的飲用水，對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紅口白牙，你自己剛剛說出來的，現在就想否認。你當大夥兒都是聾子，沒聽見麼？”
“按照你的說法，縣城的人就高人一等，關山人就只配喝髒水，病了死了活該？城裏人的命纔是人命，農村人的命就不值錢，就該死，對不對？”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如果你不是這個意思，爲什麼好備要給你們？把你們淘汰的設備給關山？”
“關山建設自來水廠既然是浪費，你爲什麼還要把舊設備給關山？”
“你還美其名曰支援關山，呵呵，進口的設備你們拿走，淘汰的設備給關山。你們佔了天大的便宜，還口口聲聲說支援農村建設？就沒見過你們這麼無恥下流的東西。”
“你……，不許罵人。”
童經理這回終於明白，自己犯了錯誤。
不是他認識到了自己做的不對，只是覺得自己錯估了李虎城。沒想到這個李虎城竟然敢當面對着他們這些縣裏來的人不敬，而且敢這樣痛罵自己。
“哼，罵你都是輕的，我是在保護你們。就你們這些話，讓關山的老百姓聽到，你們信不信老百姓揍你們個半死？”
“道理講完了，現在來算經濟賬。我不知道你們是愚蠢還是傲慢，究竟是誰給了你們勇氣，竟敢伸手跟我要設備？”
“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些設備是誰的麼？這是我從東洋弄回來的，屬於我的私人財產。你們想要就要，想拿就拿走？”
“這是要明搶麼？國家沒有法律麼？我到你家去，把你家的東西都搬走，你們同意麼？”
“一個自來水公司的經理，什麼時候變成強盜了？我要不要報警抓你們啊？”
“李虎城，我們也沒說白要，不是以舊換新麼？”
童經理還在無力狡辯，不過額頭上已經出現了汗珠。
幾十年了，還沒有任何一個人，這樣跟自己說話。自己就像沒穿衣服一樣，就這樣暴露在衆人面前。
“童經理，你別說了，還嫌不丟人麼。”
那彩霞無力道。
她也明白，李虎城表面上說的是童經理，實際上說的就是她自己。
就在早晨來的路上，她還跟隨行人員說，這一次一定把設備拿回去。
沒想到，最後竟然時候這樣的結果。
李虎城就等着那彩霞說話，生怕她不出頭，不好直接針對她。
現在那彩霞自己冒出來，今天已經撕破臉皮，豈能放過她？
“那縣長說的對，童經理確實很丟人，但是丟人的不僅僅是他一個，還有一些人。”
“可是，有那麼三個人，喫我的，喝我的，機票錢都是我出的。可是在危急關頭，卻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行，你們愛惜羽毛，覺得自己是高等人，我不怪你們。”
“可是也用不着拋棄我們，急急忙忙就買了機票回國吧？我們還沒有從警視廳出來，那幾個人就不告而別上了飛機，拋棄我們回國了。”
“這個效率可是夠高的，如果把這種精神用在正經工作上，那就是古城人民的福氣啊。”
“遺憾的是，他們沒把這種精神用在正經地方，而是用在造謠和污衊我的名譽上面。”
“當然，我不指望他們會有什麼羞愧之感，因爲他們爲了保全自己，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
“在他們眼裏，只要自己能得到利益，其他人的死活跟他們無關。就像童經理的邏輯一樣，只要能讓縣城人喝上清潔的水，能有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關山的飲水是否合格，環境是否污染，跟他沒關係。”
“我知道，在你們的思想裏只有自己，是沒有良心這個說法的。你們認爲自己無論怎麼做都是對的。”
“我也不指望你們會良心發現，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以後下雨天最好別出門，小心被雷劈死。”
李虎城說完，點着一支菸，看看衆人。
一衆人等都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但是心情各異。
于丹寧和村裏的幹部們心裏高興，覺得李虎城罵得好。
那彩霞低着頭，腦子裏一片混亂。
怎麼會這樣？
李虎城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留，這是直接衝着我來的啊。
我今天爲什麼要來，爲什麼要聽了盧主任和童經理這兩個蠢貨的話，來要什麼設備……。
孫小米覺得自己非常委屈，眼淚在眼圈兒裏打轉兒，但終於還是流了出來。
李虎城你個鱉犢子，我真的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啊。
我跟那彩霞是一起的，他們想走，我能不跟着一起走麼？
回國之後是他們造謠，我沒跟着造謠啊。
我不敢說我不是自私的人，但也不是沒有良心的人啊。
你說我們不會良心發現，我真的不是那種人，其實我也不贊成把設備拿到縣城去啊。
今天本來沒有宋廠長什麼事兒，他就是跟着來看熱鬧的。就想看看那些昂貴的進口設備被拿走，李虎城那無奈的樣子。
還想趁機告訴李虎城，他們紡織廠就要跟長壽集團合資，馬大爲很快就要來考察的消息，顯擺一下，氣氣李虎城。
他萬萬沒想到，還沒等自己開口，那彩霞就被打得丟盔卸甲，毫無還手之力。
都這個時候了，還顯擺什麼，一旦叫李虎城盯上，說不定就衝着我來了呢。
這個鱉犢子連那彩霞都不放在眼裏，還能對我客氣。還是裝死狗，看熱鬧吧。
至於童經理，早就慌了神兒，現在腦子一片混亂，連話都說不出來。